这一天,美国使馆里也乱成一团。穆乔大使本来抱着“即使共产党占领汉城,也能宣布使馆人员有外交豁免权”的希望,决心坚持到最后。但经过向国内请示,国务卿艾奇逊坚决反对,理由是“美国使馆人员很可能会成为共产党的人质”。于是,穆乔决定逃离。枪炮声越来越近,不时有南朝鲜士兵来报告说,北朝鲜军队随时可能冲过汉城市区。使馆人员慌忙把保险柜抬出来,开始在黑夜中烧掉他们认为所有不能落入共产党之手的文件,烧文件的火光看上去好像是整个使馆开始燃烧,这更增加了汉城出逃市民们的恐惧。使馆的安全人员开始炸毁密码机。穆乔大使在和麦克阿瑟通电话,没说几句电话就断了,原来使馆人员用大铁锤把电话交换机给砸了。最后,使馆的家眷们被送上一艘名为“伦霍尔特”号的临时征用船离开了南朝鲜海岸,而工作人员则登上飞机飞往东京。穆乔又回到大使馆,他开出吉普车,想去寻找现在已不知道在何方的南朝鲜政府。当吉普车离开大使馆时,穆乔回头看了一眼,美国的国徽还挂在使馆上。穆乔想到应该摘下美国国徽,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令他想不到的是,北朝鲜军队占领汉城后,竟然对美国的国徽没怎么在意。几个星期后,当穆乔随着美国军队的进攻再次回到汉城时,国徽居然还在那里完好无损地悬挂着。
按照周密制定的汉城防御应急计划,汉城以北的每个重要桥梁和公路都应在危急的时刻被炸毁。但是,在南朝鲜军队一泻千里的溃败中,计划上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被执行过,防御应急计划等同了一张废纸。但是,有一座大桥的炸毁计划却执行得很坚决,这就是汉城以南汉江上淮一的一座大桥,即汉江大桥。这座大桥是汉城通往南方的推一通路,在大量难民和溃败的军队向南撤退时,这座大桥简直就是生命线。因此,当得知南朝鲜军队要炸毁这座大桥时,美国顾问团参谋长赖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向南朝鲜作战局长金白一说,在部队、补给、装备等没有撤过汉江桥的时候,绝对不能炸毁大桥。金白一不听。赖特恼羞成怒地再次解释说,即使南朝鲜军队的撤退,也完全指望这座大桥。何况还有成千上万的难民正在通过这座大桥。最后,赖特找到南朝鲜陆军参谋长蔡秉德,才商定出一个原则:确认敌人的坦克接近桥畔时,再爆破。
但是,在南朝鲜国防部更高官员的命令下,南朝鲜军还是决定立即炸毁大桥。理由是,最重要的不是成千上万的南朝鲜士兵和难民的生命,而是不能让北朝鲜的坦克渡过汉江。守卫汉城的南朝鲜第二师师长提出抗议,师长说他的部队还在市区,装备也还没有撤出,汉江大桥绝不能现在就炸毁。在参谋长蔡秉德已经过江的情况下,南朝鲜作战局副局长立即奔向大桥,企图
命令暂缓引爆。他的军用吉普车在难民的人流中根本走不动,等他好容易到达距离大桥还有150米的地方时,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橙色火球从汉江大桥上冲天而起,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在骇人的火光中,南朝鲜作战局副局长眼见着汉江大桥上的车辆、难民、士兵连同桥梁的碎片,一起飞向火红色的夜空。
汉江大桥被炸毁的时间是28日凌晨2时15分。
这时,南朝鲜的陆军主力第二、第三、第五、第七师和首都师还在汉城的外围阻击,拥挤在汉江北岸等待过桥的军队车辆在公路上并排成八列,士兵和难民拥挤在一起,“连身体都无法转动”。
这一切都随着汉江大桥的炸毁被留给了北朝鲜人民军。
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弗兰克。吉布尼曾目睹了汉城的这个地狱般的夜晚。他后来记叙说:我和我的同事坐在一辆吉普车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被难民和车辆塞满的汉城街道上挣脱出来。然后在公路上和头上顶着包裹的难民艰难地往南走,最后我们的吉普车终于上了大桥。在大桥上,吉普车寸步难行,前边是一队由六轮卡车组成的车队。我下了车,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走不动,但我发现桥面上被难民挤得水泄不通,没有我下脚的地方。我回到车上等候。猛然间,天空被一大片病态似的橘黄色火团照得通亮,前边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们的吉普车被气浪掀起有匕英尺高。当时,吉布尼的眼镜被炸飞了,他满脸都是血,什么也看不见。等他能看到周围的物体时,他看见在断裂的桥面上到处是尸体。
过早地炸毁汉江大桥,把美国顾问团都扔给了北朝鲜人民军。赖特参谋长好容易找来几条运送难民的木船,但难民根本不理会他们是什么美国人。结果,美国人开枪了,意思是要么给船,要么吃枪子儿。南朝鲜船工在美国人的枪口下,把惊恐万状的美军顾问们送过了汉江。
过早地炸毁汉江大桥,给南朝鲜军队带来“灾难性后果”。
往南溃败的南朝鲜士兵有的用木筏,有的干脆游泳向南逃命,不少士兵被江水吞没,所有的武器装备全部丢失。后来的事实证实,炸毁大桥后10个小时,北朝鲜人民军才进入汉城市区,12个小时后才到达汉江。如果炸桥时间推迟几个小时,南朝鲜的两个整师和大部分物资就可以过江了。据史料统计,战争爆发时,南朝鲜军队有9.8万多人,28日汉江大桥炸毁后,逃过汉江的南朝鲜军队仅剩下2万多人了。虽然后来南朝鲜军事法庭以“炸桥方式不当”为罪名,枪毙了负责炸毁汉江大桥的工兵处长,但这次事件给南朝鲜军队心理上造成的影响部长时间难以消失,正如《美国陆军史》中所言:“韩国部队从此便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
很明显,靠南朝鲜军队来挽救朝鲜战争的局势是绝对不可能了。
当南朝鲜军队惟恐落后地往南逃命的时候,朝鲜半岛之外却有一个人要佩带一把手枪迎着北朝鲜军队的进攻北上,这个人就是已70岁的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将军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更改。
朝鲜战争爆发以来,麦克阿瑟就对美国政府甚至联合国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汉江大桥被炸毁的晚上,他给华盛顿打电报,用强硬的口气说,美国的行动太迟缓,南朝鲜已经危在旦夕。半夜,他又在给华盛顿的电传中说,除非给南朝鲜部队注入一针兴奋剂,否则用不了几个小时战争就结束了。
麦克阿瑟让美国迅速行动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直接派地面部队参战。
从联合国宪章上讲,杜鲁门批准美国空军飞到朝鲜去轰炸,已经是一种违宪行为了,这一点杜鲁门很清楚。美国政府现在需要的是联合国通过一个认可武装干涉朝鲜战争的提案。在美国的操纵下,同时也是在苏联代表缺席的情况下,1950年6月27日下午15时,联合国安理会举行会议,激烈的辩论长达几个小时,中间宣布休会几个小时,直到半夜,一个以联合国名义公然干涉一个国家内战的提案通过了:“向韩国提供必要的援助来击退武装进攻,并恢复国际和平和该地区的安全。”现在,不但美国已经开始的军事行动合法了,而且还有了进一步升级的权力。
当麦克阿瑟把要去朝鲜的命令告诉他的座机驾驶员安东尼。斯托里中校时,中校认为这个老头儿只是在开个玩笑。麦克阿瑟把四名记者叫到他的办公室宣布他的决定,并说可以带他们前往,只要他们不怕死。麦克阿瑟故意把这个行动说得恐怖和刺激:“这架飞机没有武装,同时没有战斗机护航,也没有把握说出它能在哪里降落。如果明天出发前见不到你们,我会认为你们去执行别的任务去了。”记者们被这几乎像冒险电影一样的气氛迷住了,表示他们都想去。其实,这是麦克阿瑟的又一次表演。别说这是飞往战场,就是麦克阿瑟乘机出去游玩,远东空军也不可能让自己最高司令官的专机单独飞行。
麦克阿瑟的座机叫“巴丹”号。巴丹是菲律宾吕宋岛中部一个省的名字。二战时,麦克阿瑟统帅部队在这里战败,7万名美军向日本投降,战俘中后来被日军虐待而死的达1万人。“巴丹”号在日本羽田机场即将起飞的时候,天气极其恶劣。斯托里中校得到的天气预报是风暴、有雨和低云。当他向麦克阿瑟主张推迟一天起程时,麦克阿瑟正在刮脸,斯托里中校得到的是一句阴沉的回答:“立即起飞!”在4架战斗机的护航下,“巴丹”号载着麦克阿瑟、他的5名参谋,还有4名记者向朝鲜半岛飞去。
在飞机到达巡航高度时,麦克阿瑟开始抽他的烟斗。美国《生活》杂志的随行记者戴维。道格拉斯后来写道:“麦克阿瑟精神抖擞,两眼闪闪发光,就像我看见过的高烧病人的面孔。”
当着记者的面,麦克阿瑟口述了一份给远东空军副司令帕特里奇的电报,内容是:立即除掉北朝鲜机场。不做宣传报道。
麦克阿瑟批准。这个电报意味着:美军飞机可以越过三八线进行攻击。记者们知道,美军的攻击范围严格控制在三八线以南,这是华盛顿从来特别强调的,原因是担心苏联介入朝鲜战事。
公开违背华盛顿的命令,对麦克阿瑟来讲是个乐趣。这是朝鲜战争爆发以来,麦克阿瑟第一次在重大问题上越过总统权限自作主张。如此的狂妄是导致他日后悲剧命运的诸多因素之一。
麦克阿瑟的专机降落在水原机场,这是位于汉城以南的一个美军机场。在“巴丹”号还没有起飞的时候,水原机场就遭到人民军飞机的攻击,跑道顶端的一架C.54型飞机着火了。跑道本来就很短,起火的飞机又使跑道缩短了20米。更为严重的是,当“巴丹”号向水原机场的跑道下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架人民军的雅克式飞机,直冲“巴丹”号而来。机舱内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只有麦克阿瑟兴奋地说:“看,我们的飞机正在接它厂靠着斯托里灵巧的规避动作,”巴丹“号安全降落在水原机场。这时,跑道顶端的那架C-54飞机还冒着浓烟。
麦克阿瑟穿着一件咋叽衬衫和一件皮夹克,软帽皱着,他胸前挂着架望远镜,戴着在这个阴沉的天气中显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墨镜,走下了他的“巴丹”号。迎接他的是美国高级官员丘奇准将、穆乔大使,南朝鲜方面是陆军参谋长蔡秉德,还有李承晚。李承晚看上去失魂落魄,要不是穆乔的坚持,丘奇将军根本就不会让一个南朝鲜方面的人到机场来。麦克阿瑟还是拥抱了李承晚,并在穆乔的带领下,走进机场边上的一所破烂的校
舍,这是美军顾问团现在的所在地。
麦克阿瑟问起战局。李承晚描绘了险恶的局面。当问到蔡秉德时,这位看上去不怎么像军人的胖子参谋长回答说,他要招募200万青年入伍。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信口胡诌。48小时后,蔡秉德参谋长就被解取了。麦克阿瑟站起来,说:“到前沿去看看。”
丘奇准将马上反对,因为距离这里只有20公里的前沿战争状况谁也说不清楚。麦克阿瑟币容反驳,再说了一遍:“到前沿去看看。”
参谋人员找来一辆几乎快散架的老式黑色道奇轿车让麦克阿瑟坐,记者们坐吉普车,这个小小的车队逆着清逃士兵的洪流往北,来到汉江边。麦克阿瑟向汉城方向看去,他看到的是一座燃烧的城市。他从嘴上取下烟斗,说:“我们上那座山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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