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也是起点》
第4节

作者: 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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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岳心想杨都知说的也有道理:旧的高岳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他鸠占鹊巢,继承了唯一的“太学生高岳”的身份,此后就是死无对证。
  于是高岳便取来纸张,竖起手指,对着管仲的画像磕磕巴巴地将誓词读了一遍。
  杨妙儿笑着点点头,“郎君不要嫌弃,这管夷吾可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人物,你堂堂七尺男儿在他画像前发誓,也不算辱没,希望郎君以后能成为像他般的人物。”
  接着杨妙儿的话语变狠,“以后循墙曲有桩秘密攥在郎君手中,切莫辜负反悔,本都知先前对郭锻说过,若他造次,本都知有办法让他在平康坊保唐寺呆不下去,对你也是一样。”
  “是,以后我高子阳,不,咳咳,我高岳绝不将这里的事说出去!”高岳急忙托起衣袂说到。
  很快灶台密室内,“旧高岳”的尸体被几名壮妇塞入灶台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阵急促的声响,接着灶台里的火焰“砰”声迅速爆燃起来,火星洒出来,整个密室的砖石亮了几下。翻滚的火焰以可怕的速度吞噬了旧高岳的身躯,其焦黑、扭曲、熔化,和木架一道化为乌有,爬上了密室外墙壁的烟囱,化为了平康坊循墙曲冉冉升起的一股黑烟。
  高岳怔怔看着灶膛内的一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算是鸠占鹊巢......”
  不一会,他从密使房门里走出来,戴着幞头,恰好将他不长的头发遮住,这样没人会留心他是个没发髻的人。

  杨妙儿、王团团、王氏一干人在外面的小庭院里等着他,“高郎君。”
  这下连王团团都做出讶异的表情来,眼前的这个人还真的和那太学生高岳毫无二致!
  此刻已是上午时分,小庭院外靠近中曲的墙门,忽然响起了呼唤高岳的声音,“逸崧兄(高岳之表字),已是初八之日,我们结伴去保唐寺玩耍,随后还有晚宴要去中曲呢。”
  院门打开后,高岳和王团团走出,只见一圈纨绔子弟正站在小横街上,领头的一位满脸促狭的年轻公子,看了高岳两下,接着似乎没忍住,噗嗤声笑出来,接着众人都带着嘲讽哈哈大笑,还有人指着王团团前仰后合。
  那年轻公子身边,有个浓妆且貌美的女子,也用手帕遮住嘴唇,看起来忍俊不禁。
  王团团大为窘迫,低头呆在高岳背后。
  高岳勾勾手指,意思是在问团团,“这撮鸟是什么人?”
  “窦申,字存一,当朝窦中丞(2)族子。”王团团探了探,低声说道,看样貌颇有些畏惧这位。
  高岳当即明白了,方才扬妙儿所言的“窦喜鹊”应该就是这位窦申,于是便面带微笑走下门阶,“去保唐寺好啊,昨夜的寻花钱还有烦存一垫付,我高岳真的是得了天那么大的福分,才交到存一你这么个朋友!”

  然后他看了看窦申旁边的那位浓妆女子,也礼貌性的笑了笑。
  结果窦申和那帮纨绔们笑得更放肆了,简直将高岳当傻子般,“逸崧啊你是不是昨晚受到这位王团团的惊吓了?你忘记了?之前你认为一起眠宿的,可是润卿啊!”
  “被掉包了,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傻了吧?”
  其余人都应和着这位喳喳叫的喜鹊,狂笑起来。
  高岳眼珠一转,心中明白了,原来那个可怜的旧高岳被这叫窦申的耍了,窦申先是假装好人,邀请穷太学生高岳来平康坊寻花问柳,再叫那名润卿的中曲尤物去勾搭他,结果乌灯黑火里伴宿的却是丑陋肥胖的王团团,怪不得晨鼓后高岳看见了枕边人的真面目,又恨又羞,发了心疾一命呜呼。
  “高岳啊高岳,害死你的人你可知晓了?是这位窦喜鹊,你就算化成了灰,也要去找窦喜鹊算账。”
  话虽这么说,高岳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而是搂住王团团,对窦申一本正经,“你们有所不知,正所谓不睡过,不知道团团的好。”
  结果众人一愣,接着笑得更开心了。
  平康坊保唐寺前,虽昨夜风雪,但此时依旧人山人海,此地每月八日固定是坊内娼妓们出门祈福的日子,出行前娼妓给鸨母绢一匹,而后自各曲走出,带着婢女来寺庙里祈福、观戏,当然还有更重要的,趁机抛开那些应酬的恩客,来和心上人相会——故而寺庙院墙内外,都是长安城内的士子读书人,跑来和相好的约会,当真是热闹非凡。
  寺门前,窦申和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楚娘润卿相伴,小厮奴仆们举着绫罗伞,还举着旗幡上面大书着“北里中曲”,身后那群趋炎附势的纨绔和小儿都拍着巴掌喊着“画中人,凡间仙,才子配花魁”,当真是威风八面。

  很快喝彩变为了哄笑,窦申行列其后,两个小厮举着把破烂伞,下面走着的是穿着寒酸皱巴学士服的高岳和相貌低下的王团团,也举着个麻布做的旗幡,上面用黑炭描着歪歪斜斜“北里循墙曲”的字样,一片“穷酸配夜叉”的嘲弄声四起。
  王团团很是痛苦,因为在平康坊当娼妓最重要的就是要艳名远播而非颠倒,但高岳却泰然处之,暗自盘算“我现在起点毕竟是堂堂太学生,毕业于全帝国最高学府,比我先前那个西京市某大学历史系应该强得多,完全具备应试做官的资格。做官,有趣,然后应该是步步高升,锦衣玉食,主宰庙堂,迎娶唐朝白富美,在这个时代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唉,就是马上的春闱科举应该如何应对呢?”

  刚在歪歪得起劲时,门坊边墙下,突然有个须发斑白,也穿着件半新不旧学士服的男人,冷不丁对着自己喊了声,“逸崧!”
  高岳愣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那男人喊得是自己,而后望着他,也不清楚对方是谁,只见此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年龄,满脸皱纹,冻得抖抖索索窝在墙下雪地里,在保唐寺内外的红男绿女当间显得很扎眼。

  “你......”高岳也不好意思说不认识对方,因为害怕露出破绽。
  但那男人手里举着卷诗文,讨好地捧到窦申眼前,还对高岳埋怨说,“逸崧啊,你结交了窦郎君这样的俊杰,也不知会愚兄一声。”接着又低声下气地对窦申说,“窦郎君,这行卷(1)名为文编,皆是某自往年诗作当中,选出最中意者结成,因得到消息,知晓窦郎君不日即将以荫出仕美原尉(2),并在平康里举办饯别之宴,特来献拙赋共十三首,尘冒尊严,无任悸栗之至!”
  窦申满脸鄙夷,直呼这男子的名字,“原来是太学的刘德室,这些日子到处投行卷和温卷,怎么都投到我的头上来了?”说完接过刘德室的行卷,交到了旁边楚娘的手里,楚娘解开卷轴品咂起来。
  高岳也大为惊愕,面前这个半糟老头居然还是个太学生,全帝国最高学府怎么会有如此落魄高龄的人?

  “窦郎君可怜可怜我,我自家乡来此长安城太学,困顿在科场当中,累试不第已十五年,到现在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央求你对窦中丞说一声,只要说一声,某便能得偿平生之所望,此后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刘德室的言语变得大为悲恸,就差给窦申跪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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