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这郭小凤家中确实有钱啊,五十贯不是个小数目啊——唉,女的不怕威逼,就怕利诱——住住和假母双文在平康坊也属贫苦阶层,要是她俩真的挨不住这高额聘礼的劝诱......
“唉,佛奴更可怜,也是个更质朴的娃儿。虽然我打郭小凤有点点过分,但很明显应该帮帮佛奴。”高岳这时想好了对策,便收起手掌,指了指郭小凤。
“你坐下。”
郭小凤捂着脸,不敢坐。
“叫你坐你就坐。”高岳下句话就不太耐烦了。
“好。”郭小凤当即挨着矮杌坐了下来。
“听着,书仪我可以给你写,但你提亲时必须要对住住礼敬有加,不得有所逾越,至于这门婚事可还是否,都得听住住本人的态度,不得使强,明白吗?”
“明白了。”郭小凤这时候乖得很。
言毕,高岳问好双方的八卦,算了算,一挥而就,写好了书仪,交给郭小凤。
“谢谢高学士。”一群恶少年撅着屁股在写经坊感激不尽,然后举着高岳的书仪,“高三鼓的书仪,高三鼓的书仪也!”一溜烟跑走了。
那焦黄面皮的汉子,也暗自笑了笑,“高岳高三郎,确实是个有趣的人物。”说完,便也策马,往南向着东市去了。
同时,一位来自东市的牙侩,站在台阶下,也同样目睹了高岳威压恶少年的整个过程,也微微点头颔首。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彩鸾才又出现在后院墙头上,像只紧张的猫般警惕地东张西望番,又见高岳坦然地坐在那里抄写佛经,心知风波过去,便翻入进来,拍着巴掌,三步两步走到高岳面前,“逸崧你没事吧!”
“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吴彩鸾有些不敢相信,便捏捏高岳的胳膊,又捏捏他的脸颊,害怕他哪里暗处被打了,“真的没事?”
“有你这样的好师父在,他们怎敢动我半根毫毛!”
“就是嘛!哈哈。”吴彩鸾硬着头皮接下了高岳这番嘲讽,抓了抓发髻,“其实小妇刚才翻墙出去,找了数十名援手来,但见郭小凤早就溜远了,就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了。”
“收工,走了。”高岳眼皮都没抬下,就起身收拾好文具行李,背上身后,和诸位经生一一话别后,便准备走出写经坊,
见高岳这样,就知道他还没原谅自己不讲义气,吴彩鸾便追出来,“逸崧啊,你不要这样生气嘛?其实,其实是小妇我欠了郭小凤二十贯钱,还以为他是来索债的。”
高岳便停下来,很严肃地斥责吴彩鸾说,“你玩博戏啊?我听冉三娘说你光是在胜业寺质库里就欠下八十贯,又向郭小凤借了二十贯,还有多少借债是我们写经坊内部都不清楚的?炼师啊炼师,不是我说你......像我,就从来不借高利贷这种害己的东西,更不会去沾染赌博恶习。”
红芍小亭内,正在作画的薛瑶英,此时突然微微打了个喷嚏。
“逸崧你前句话说得对,我彩鸾是举了不少债,但后句不对,小妇根本没有参与过任何博戏啊!”
谁想吴彩鸾刚说完,街坊黄大娘就走过来,“炼师啊,马上暮鼓过后来我家里,玩双陆长行啊,老身也撩个零。”
撩零的意思是,在赌博里跟着玩家后押钱下注,若玩家赢,自己也能分到零头红利。
这下吴彩鸾尴尬了,忙对高岳解释说,“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嘛。”
两人争执不下时,那东市的牙侩走上来,对着高岳行礼说,“敢问可是高三郎高学士?”
高岳看看他,说是。
那牙侩龇着满嘴黄牙笑起来,殷勤地说,“东市邸舍甲字房中,已备下薄宴,特情高学士前往一叙。”
可这位却很礼貌很坦然地坐定到了主人位的食床上,轻摇羽扇,对高岳说道,“筵席才到三分一的时候,郎君便如此匆忙要离去吗?外面已宵禁,不妨郎君便留宿在此,美酒和床榻早已备好,就是不知郎君喜欢的是平康坊中南曲的,还是这座邸舍里的胡姬呢?”
“晚生最感兴趣的,还是尊主人的身份。”
“好说,真人面前不得说假。某实则是西市小海池的萧乂,这位牙人是我的手下,不怪两位胡姬说之前从未见过。”
哦,居然是萧乂,亦儒亦商亦道的传奇人物,怪不得这副打扮,绝对的长安城首富。
说完萧乂笑笑,殷勤地招呼高学士重新坐下,我们今晚不醉不欢。
“高三鼓的名声,某早有耳闻,可惜先前俗务缠身,今日总算因缘得见,果然得偿平生所愿。”
就在高岳对这些假客套感到不耐烦时,萧乂望着高岳身上穿着的薄深衣和内里青色的汗衫,不由得眼圈发红,长叹口气,搁下羽扇,“人生真的是称心不如意,如意不称心啊!”
吴彩鸾瞪圆眼睛,急忙说“萧师这么大的产业,居然还叹息不如意,不称心?”
但高岳却冷眼看着这位萧首富,大约知道下面他要开始表演了。
果然萧乂继续叹口气,说“我本来为了追逐什一之利,弃儒从商,现在虽然小有名气,可再想弃商从儒,搏个光彩的名声,可就难了,正所谓工商杂类、无预士伍。”
接着,萧乂激动地摇着头,用双手戳着胸口,“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创办了小海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初就不会拿仅剩的二百钱去经商,而是拼尽所有,再去考一次春闱!”
得得得得,熟悉的即视感,高岳急忙举手,阻止了萧乂深入而激烈的装X,不然他会按捺不住冲上去抽这位——还好你发家史薛瑶英早就告诉我了,但他也不愿意把台给彻底拆散了,便顺着问下去,“萧师何出此言?”
“唉,我唐的官员有权,士子有笔,军将有刀,我们商贾啊只剩钱,故而在各路人眼中,都是可啖之物啊。”
哦,难不成你区区个商人,还想掌权吗?看来古今中外都一样啊,商人依附权力赚取大量金钱,但很快又害怕权力会随时吞噬掉自己,便渴望金钱和权力相结合,都归自己操控,提出各种各样忽悠人的口号和提案便不足为奇。
萧乂见高岳一副赞同的模样,就低声继续说下去,“估计薛莘若炼师也告诉过你,我小海池的钱有兰陵萧氏的,也有博陵崔氏的,军镇那边走的主要是安西行营、西川方镇的路子。前些日子杨绾为相时,曾要全京城的权贵拆毁水硙,此事高郎君应该清楚。”
高岳颔首,说杨相为全京城的百姓着想,想缓解春旱时用水难的问题,不过可惜他死了。
说到这里萧乂愤愤然表情立即浮起来,“杨相固然是一片好心,但他薨去后,朝中有人继续拿他生前的政令做文章,要博陵崔氏的卫州房率先拆毁五座水硙,那么凭什么单单崔家拆掉?崔家拆掉他家的水硙还会不会拆?”
是的,高岳这时想起来,当时在国子监时,那御史中丞崔宽曾主动答应杨绾,既要拆掉自家的月堂,又要拆掉自家的水硙,杨绾大为赞赏——其实杨绾的本意是先拿崔氏“开刀”,随后顺理成章要其他权贵陆续将林立的水硙全都拆毁,来恢复长安城诸水系的运力和灌溉。可还没来得实行杨绾就薨去,所以自然有人抓住这个把柄,单独要求崔家拆掉月堂和水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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