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附不必多礼,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还请额附明示,公主可是完璧?”
问得如此直接,倒让耿聚忠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回首一望,那红纱帐里的妙人此时睡得正浓,满心的甜蜜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只得点了点头:“公主的操行自然毋庸至疑。”
“那就好。”章佳氏快步走入里面,在红纱帐中停滞片刻,再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物,雪绸上落梅点点。“请额附留个印迹,宫中规矩,明日要将此物封存送到宫里,以证公主与额附圆房之喜。”
这满人的规矩,耿聚忠不知如何是好,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子拿出随时携带的印鉴在那雪绸之上的干净之处轻轻盖上。
“好了。”章佳氏如释重覆,“天色不早了,额附还请早些回府安置吧。”
“多谢!”耿聚忠点了点头,又回头往那帐中凝望一眼,随即便推门出去。
章佳氏将雪绸封在一个小黑木匣子里,悄悄退了出来。
亲手将木匣交给等候在外的齐阿岱,面上是万分踌躇之色,低语道:“明日,待公主醒来,这天便会塌下来,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齐阿岱未语。
“公主一定会想不开的。”章佳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公主待咱们一向是好的,若知道咱们这样设计陷害她,一定难过死了。”
“虽是陷害,却也是为了她好。”齐阿岱叹了口气,“你去吧,让底下人都警醒些,千万别出了岔子。”
章佳氏点点头,万般无奈地走入室内,打开帐子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妍姝,不由满心酸楚。
为她拉好锦被又将她露在外面的一只玉足放回到被里,这才坐在床前暗自神伤。
妍姝,嬷嬷对不起你。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你既然嫁给了耿聚忠,那迟早要过这一关啊。
“嬷嬷,备水,我要沐浴。”
突然间,章佳氏像是被一个响雷惊到一般。
她怔怔地盯着原本睡得好好的妍姝,她不敢相信在妍姝醒来以后,会是这样的镇定,原以为她会哭得肝肠寸断,甚至会寻死觅活,所以才早早将这屋里的所有硬物都收起来了,包括金簪子。
“公主……”章佳氏语无伦次,“想开点,千万想开点……”
妍姝面上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唇边淡淡漾开笑容:“我要沐浴,嬷嬷都不依吗?”
她面上淡定如斯,没有喜,亦没有悲,安静而娴淑,乖巧得让人心痛。
“行,格格怎样都行。”章佳氏立即下去张罗,不多时,四个丫头便将浴桶抬来注入热水,又在四周设了屏风,置了炭盆、熏好了香。
“请公主沐浴。”
妍姝起身,只是并没有直接入浴,她走到那张落地菱花镜前,是的,就那样一丝不挂地立于镜前,这样她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完整的自己。
玲珑起伏的身姿,小小的身量虽然还未成年,但是已然纤美欣长。
如玉的肌肤,印着或深或浅大小不依的印迹,更像一幅残破的雪中落梅图,凄美慑人。
黑墨般的眸子清澈极了,只是往日如水的纯情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是一种不可侵犯的凌厉与执着。
眼中没有哀伤,也没有悲怨,这太奇异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妍姝的唇边甚至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早知道这一刻会来的,她小心翼翼为紫禁城里的皇帝哥哥守护了那么久的宝贝,终于还是这样被人算计走了。
她想恨,却无从恨起。
恨太皇太后?
她不敢。
恨耿聚忠?
她不能。
因为彼此都是被牵线的木偶,只是他比自己更贴近角色,入戏深些罢了。
恨嬷嬷?
她不忍。
罢了,要恨,就恨自己不该来到世上,不该在宫中与皇帝哥哥一起长大,更不该在忧困中生出这不伦的情谊来。
章佳氏看在眼中,更觉得心惊,只得颤颤说道:“公主,水好了!”
见妍姝静立未动,她便过来伸手要扶,却被妍姝轻轻一甩,挣脱开她的手。
妍姝一步一步走入浴室,将自己浸在水中,让热水消散身上的痛,让热水洗净自己的耻辱。
是的,耻辱。
“你们都出去吧。”她说。
章佳氏挥了挥手,四个侍女相继退下,而她拿起一块浴巾想像往常一样帮妍姝擦洗,谁知这手刚刚触及妍姝的身体,妍姝便懒懒说道:“嬷嬷也出去吧。”
“公主,还是让奴才留下侍候吧。”章佳氏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妍姝的反应太不同寻常了,这种不同寻常让她心惊肉跳。
“嬷嬷别怕,妍姝不会想不开。”她笑了,灿烂的像天边的晚霞,美得夺目却易于消逝。
她说妍姝不会想不开的?她居然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章佳氏略定了定神,便退了出去。但是她没敢走远,就留在殿外,耳朵紧紧贴在殿门上,这样如果有任何声音,她都能听到,都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只是章佳氏看不到妍姝面上的神情,妍姝笑了,笑容永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即使两行清泪从眼中淌出。
原本,做了那么久的一个梦,做得那样辛苦,可是醒来却如此容易。
嬷嬷,妍姝不会想不开的。
那是因为你们把死当成是想不开的一种做法,可是我不一样,我把死当成解脱,当成回家,当成想开了。
于是,她的身体如同她唇边的笑容一样,在水中绽放出一朵最美丽的花。
乾清宫后院小耳房内,坐在炕上裹着两层厚被子抱着手炉瑟瑟发抖的正是秋荣。
“荣儿,你暖和过来没有?看,我刚给你端来一个暖锅子来。”说话的是冬盈,在小炕桌上摆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暖锅子,“酸菜白肉的,可香了。快吃吧!”
“不吃,现在谁让我离开被窝,我恨谁。”秋荣说话间又打了个喷嚏。
“那好,我来喂你!”冬盈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塞入秋荣的口里,“你多吃点,今晚上还得挨一夜呢。”
“什么?”秋荣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
“天呢,天呢!”冬盈躲闪不及被她喷了一身,连忙用帕子擦拭,“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还是我?今儿该是你啊?”秋荣眼中喷火,“昨儿我在乾清宫外面跪了两个时辰,顾总管叫人把我抬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快死了呢!”
“嘘!”冬盈把手放在唇边示意秋荣小声一点,“你傻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怎么讲?”秋荣不明就理。
“原本今晚上是应该我,可是看在你昨天夜里遭了那么大罪的份上,我怎么忍心不告诉你呢。”冬盈凑在秋荣耳边压低声音,“今儿晚上准成事,若是我去了,不就是你种了树,我来摘桃子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秋荣仿佛不信。
冬盈点了点头:“真的,今天一早,柔嘉公主府给皇上送来一个物件,皇上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大朝都没去,听说……皇上还哭了呢!”
“胡说,皇上怎么会哭?”秋荣还是不信。
“春禧说的,早上是她和夏福在跟前侍候,皇上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把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皇后娘娘来,也被挡了驾。后来还是苏嬷嬷有办法,进去劝了一阵子,这才安静下来。”冬盈言之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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