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晒场亮堂堂的。不少人已经聚在这里,大家抓紧用下午的时间翻晒过年的晚稻。都美挑着担子,紧跟张宏身后,跑似的奔进晒场。
“都美真没用,张家越急,她越生不下娃。”
“你不看看她?手细腿,屁股尖,这种女人就难生娃仔了。”
“谁个个都像你?脚板大,屁股大,五年生三个娃。”
“哪里能怪都美?听人,是都美老公不中用。”
突然有人发现张宏两人,叫起来:“张宏二哥,你也来晒稻谷呀?”
大家“嘘!”一声,不再言语。
有人声:“别了,都美和老公来了。”
两人挑着担子,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进也难,退也难,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仰着头跑到自家晒位。放下担子,两人脸紧绷着,没有做声。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晒场气氛尴尬紧张。
聚拢的人们散开去,翻晒自家的稻谷。
下午,空晴朗,没有一丝云朵,阳光火辣。
王宗良家碾米机轰隆隆响个不停,不少人聚在碾房排队打米。
王福富,气广播预报了,今太阳大,后就降雨。这两抓紧给冒苗的甘蔗施肥,等下雨了,雨水一浇灌,甘蔗就猛窜,长得快。
全家人下地给甘蔗补肥。王立军发烧了,不上学,上午跟妹妹丽丽玩半,午饭后一直睡着。王妈放心不下,她带着丽丽进厨房,撤掉柴火,取出药煲,把滚烫的感冒药倒入碗里晾干,准备灌入塑料瓶。昨,王立军就咳嗽不止,还发烧。晚上跟覃大凤抓了两副药,昨晚开始煎服,煮一次分两次喝。早上喝药后,咳嗽减了很多。
王丽丽看见花猫总喜欢围在身边,对奶奶:“奶奶,花猫是不是发烧了?它围着药煲转,要不要给它喝点药呢?”
“傻孩子,花猫爱黏人,就像丽丽爱黏奶奶一样。哥哥发烧才喝药,花猫不喝药。”
灌好药,扭紧盖,王妈把药瓶放在堂屋一张靠墙桌面,冲里屋的老奶奶:“妈,军军的药煮好了,放桌面的瓶子里。放晚学的时候,倒一半给军军喝。记得啊。”
老奶奶走出来,应声:“记得了,放学铃声响就喝,喝一半。”
王妈拿上工具,一路快走,追赶先出发的人。
太阳很大。知了躲树上“吱吱吱——”地欢唱,像开演唱会一般,这边一停,那边又起。
张宏和都美加入晒场,大家不再接着刚才的话题,晒场上沉静下来。人们加紧翻稻谷,让阳光晒得透彻。
秦老四的女人想起一个新闻,饶有兴趣地对大伙:“你们知道吗?上个街,龙源村有人开拖拉机上街,撞死人家一头仔牛。听答应陪人家很多钱,派出所才放他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骑车开车贪快。好端赌牛仔就给撞死了,可惜。知道陪多少钱吗?”
“不知道,没。”
大家一阵感叹。
有人过来夸都美的晚稻谷粒长,色泽亮。
都美客气地搭腔:“都一样。”然后,两人只顾埋头干活。
回润的晚稻翻晒两个钟头就校张宏和都美反复翻着稻谷,太阳好像不走一样,时间过得很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偏西,两人急急收拢稻谷,趁热挑往碾房打米。
都美还是让张宏走在前面。现在,只要是到人多的地方,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恐惧,生怕听到人家在背后什么不该听的话。
碾米机轰隆隆地响。四五个妇女在碾房排队打米,机器声嗡嗡震动着屋里的空气,她们在大声地谈论着什么。
听到人们聚在一起谈论,都美的心提了起来,心跳加速,手脚变凉。
“龙源村就有一户人家,女人三十岁了没生娃。人家,就是年轻时候随人太多,堕了几次胎,弄坏了身子。”
“你知道都美为什么生不下娃吗?”
“依我看,都美许是因为堕过胎,生不了娃。”
“年轻人不能太贪欢。”
“哈哈哈!”大伙心领神会笑起来。
张宏和都美挑着稻谷走到门边,没有人发现。两人依稀听到后面的议论,声声像箭一样,穿过隆隆的机器声,直钻入耳。张宏怒着嘴,大声咳嗽。屋里人才发觉,门口站着两个挑担的人,竟然是张宏和都美。几个人急忙止住谈笑,脸上残留着来不及撤换的尴尬笑容。
“二哥,你来了。”王福贵正倒谷入槽,见大家突然静下来,回头瞥见张宏两人,忙打圆场问道。
“嗯,打米。”张宏也不多,直直挑箩筐进碾房,等都美卸下担子,两人拿扁担横架筐上,坐扁担上休息。
机器继续轰鸣。屋里的空气僵硬,隆隆的发动机震颤着每个饶心房。
王卫财老婆首先打破沉郁的气氛,她走过来抓一把都美担子里的稻谷,:“都美的谷粒还热着,刚晒过吧,晒热的稻谷打米好,不易碎,成粒。”声调很不自然。
都美脸上热热的,不想作答。张宏见都美不做声,:“嗯,成粒。”回答简洁干脆。
屋里发动机隆隆不停,空气震颤。
终于轮到张宏打米,他俩也不话,取过箩筐递近王福贵,默默地看他一勺一勺倒入机槽。时间过得很慢。
米打好了,两人还是默不出声,挑起箩筐逃出碾房。在他们身后,又传来一阵哄笑。
太阳西下,几块巨大的云朵静静地卧在边,霞光染红它的四周,云朵灰蓝,显得很诡秘,好像后面藏着什么。
“当!当当!”学放学的钟声响了。屋里传来王立军轻轻的咳嗽。老奶奶记起媳妇的话,叫上曾孙女丽丽,一起到堂屋取中药。“喵嗷!”花猫从后面窜到人前,兴奋地叫着。到桌前,花猫敏捷地一跃,跳上桌面。老奶奶刚要伸手拿药瓶,花猫撒娇用身体往她手臂一蹭,药瓶滚落桌底。它见有东西落下,急忙纵身扑下去,绊倒王妈藏在桌底墙根的一个瓶子。
老奶奶弯腰捡起瓶,旋开盖,倒一半到口盅。再扭紧盖子,放桌面上。
“药臭!”丽丽皱眉道。
“中药就是难闻。”老奶奶。
“军军,好点了吗?还咳嗽不咳嗽?”她一边问着,一边心拿着口盅,走近床前。
“老奶奶,我头不晕了,就是咳嗽。”王立军坐起身,揉揉眼睛。
“来,喝完药就好!”老奶奶把口盅递到王立军嘴边。
“喵嗷!”花猫厉声叫,跳上床。五婆吓一跳,手一抖,洒出一点药水。
“老奶奶,好臭!”王丽丽一边喊,一边赶走花猫。
“苦口良药,喝了就好。来,快喝下。”
王立军张嘴一咕噜,皱眉苦脸地咽下,呛得想吐:“臭,难喝死了。”
“老奶奶知道,药苦。好了,睡一阵就好。”老奶奶替他拉好被子。
太阳西坠,边血红血红的,晚霞染红边。
王福富和莉莉动作快,施完肥,培上土,看到婆婆那边还有两畦没培土,赶过来三人一齐动手,很快就做完了。
莉莉抬头看边云霞,血样似的,心里有一种不安:“王福富,边的晚霞怎么这么红?”
王福富平时没有留意晚霞,随意应道:“不都是这样吗?”
莉莉还是不安:“红得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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