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后,对方打了笔订金过来,表示事成后会付尾款。
但现在,久不见尾款踪迹,连电话都是空号,她根本无处寻人
“跑慢点儿,别摔着”
楼下有母亲担忧的喊。
紧随而来的,是小孩的嬉闹声,欢声笑语。
有过一瞬的走神,柳玉微垂着眼睑,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浏览着通讯录。
最终,视线定格在某个备注上。
眸色黯了黯,深处有踌躇、紧张、茫然在翻涌。短暂片刻后,所有情绪全然化作绝望,黝黑的双眸里,仅剩平静坦然。
手指颤颤的,终究摁了下去,拨通。
“张导”
柳玉声音压得很低。
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她打完这通电话。
她长得不错,偏向清纯乖乖女类型,先前是艺术生,学过舞蹈和表演。可高考那年家道中落,她不得已辍学工作,辗转当了助理。跟着程悠然的时间里,有几个人来找过她,但她知道,这都是有代价的。
她不愿委曲求全。
但,现在,她只剩一个亲人了
心里闷闷的,柳玉迎面吹着风,静站良久,最后缓缓吐出口气,转身
“司笙”
猛然跃入眼帘的身影,让柳玉惊讶地喊出声。
攥着手机的手指猛地一手里,她往后退一步挨着窗,手机下意识地藏在身后。
她局促又紧张,想避开司笙的视线,但没有后路。
司笙倚在楼道入口,手指勾着水果袋,神情懒懒地看她,另一只手揣在衣兜里。
依旧是素颜,但依旧美得惊艳绝伦。气质突出,那股子冷傲优雅的风范,扑面而来。
褪下军大衣的她,随便穿穿,就有一种不可被忽视的存在感。
“学过舞”司笙出声,没来由地问上这么一句。
没头没脑的。
微顿,柳玉抿抿唇,轻声说“舞蹈。”
“我问的就是这个。”
“嗯。”
柳玉轻轻应声,等了片刻后,主动问“有事吗”
“很缺钱”
柳玉轻蹙了下眉,没吭声。
她想走,昂首挺胸地绕过司笙,不再迎上令她发怵的询问。可,一想到刚刚的电话被司笙听到,就丧失了勇气,头皮发麻,身子使不上力气。
“你找的人不可信,圈内有名的空头支票。”司笙轻描淡写地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可话锋一转,却慢条斯理地抛出条件,“帮我一个忙,我可以给你钱。”
柳玉没有应,而是心怀警惕地问,“你为什么帮我”
耸了下肩,司笙坦诚而直接,道“因为我也看程悠然挺不爽的。”
这理由似乎能让人降低警觉。
低眉思忖片刻,柳玉抿着唇角,犹豫地问“你说的是什么忙”
司笙站直身子,走近几步,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到柳玉跟前。
名片皱皱巴巴的。
“我欠这导演一个人情,他最近想低价请我拍戏,我没空。你去的话,就当帮我把这人情还了,剩下的钱我给你补齐。”
柳玉一怔,“就这个”
“不然”眉头往上一挑,司笙神情淡漠,但话语直截了当,“我要买凶杀人,还用得着你”
古怪的,现状明明很惨,心情该低落才是,可不知怎的,柳玉忽然有点想笑。
“谢谢。”
“别急着谢,他要能拍打戏的,你得吃不少苦头。”司笙淡淡提醒。
“还是谢谢。”柳玉由衷地道谢,尔后,她犹豫着,好奇地问,“你不打算回娱乐圈吗”
“忙。”
司笙丢下一个字,走了。
身材高挑,背影清冷,像是不近人情的孤傲女王,可隐藏的温暖柔软
像绝望中的一抹亮光,刺破黑暗,充满力量,笔直地砸在人心口,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难以想象的善意,难以想象的赤诚。
紧攥着卡片,手心被刺得生疼,柳玉热泪盈眶。
司笙刚到楼梯拐角,就见到站台阶上、倚着墙、手揣兜等她的沈江远。
身姿颀长,模样俊雅,身着款式简单的休闲装,也挺惹人注目的。
几个病人从他身侧路过,难免多看他几眼。
沈江远挑着眉,朝她笑了笑,“做好事呢”
抬腿往台阶上走,司笙本没想搭理他,可在路过他时,倏地想到一句话,便慢吞吞地开了口
“积德行善,方可心想事成。”
“嗬”
沈江远被她一惊,险些摔倒。
身形一顿,紧随在她身后,“你是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下意识回答,司笙话语微顿,勾唇轻笑,“也不是”
“什么”
斜眼看他,司笙笑道“你们这些人,缺德的事做太多,给你们积点福报呗。”
太阳穴突突直跳,沈江远被气得发作了,反驳道“司笙,你摸着你的良心,自己说,论缺德谁比得过你把小孩儿堆的雪人推倒这种缺德冒烟的事,你是不是做过”
“小孩要在逆境中才能成长心智。”司笙正经地接过话。
“我信你个鬼”
沈江远没好气地哼哼,数落着她。
司笙笑笑。
心愿么,或许真有。
倘若可以,她希望身边的人,能走一点好运。
在硝烟战火中坚守的同门,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亲人,因歧视偏见被迫结束梦想的友人
哪怕一点点好运。
致命子丨弹丨能够偏移一公分,等待生命消逝时少点病痛折磨,有转机继续接触曾经的梦想。
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路上的波折在所难免。
只是,谁都期待着,在跌落谷底的时候,能见到一丝希望,受到一点看起来虚无缥缈的眷顾。
声音喋喋不休,司笙拿出个苹果塞沈江远嘴里,耳根终于清静了。
“都没洗”
沈江远咬了口苹果,愤愤然将苹果拿下来,咀嚼着。
闹腾间,两人已到病房门前。
然
房门自己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道身影,是个中年男人。
司笙脚步一顿,眉眼的柔软渐渐淡去,覆上一层冰冷寒霜。
中年男人愣住,望着她呆了呆,尔后喃喃出声“笙儿”
“笙儿”
男人的态度有些卑微,声音沙哑低沉。
不到五十的年龄,岁月痕迹未曾展现,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英气,同时有着内敛而沉稳的气场。身着黑色西装,一丝不苟,腰杆笔挺,颇有商业精英人士的架势。
但,在看到司笙的那一刻,所有外露的锋芒与锐气,都是尽数收敛的。
“咳咳”
沈江远瞪大眼,被苹果噎到,呛得他拍着胸脯剧烈咳嗽。
这大叔真有胆儿啊,竟敢这么称呼司笙
咳嗽时,沈江远的余光不受控地朝司笙看去,却见她抬腿向前,目不斜视,跟男人擦肩而过,直接推门而入。
咳嗽停了。
沈江远讶然地眨眨眼,这时门倏地被关上,“嘭”地一声响,惊得他眼皮跳了跳。
难免的,看向一侧的中年男人,见他神情颇为尴尬无措,愣了愣,他心下一番琢磨,出声道“大叔,您是”
“再不进来就死外面吧。”
门内传来司笙冷冷的声音。
冰冷的腔调,一个字一个字,如藏了刀片似的,刀刀入骨,扎进心窝,吓得沈江远一个哆嗦,背脊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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