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盆在墙角大声响着,金富钻进了自己的脑袋,他开始头疼欲裂。
他每次踢都把脸盆当做金富的脑袋。越踢越想,越想越踢,好像唯有踢脸盆才是他生活的全部,唯有把脸盆踢的当啷啷响他心里才舒坦心里才痛快。
事情也许就是这样,你越是阻止他做的事他非做不可,你容许他做的时候他反而丧失了兴致。伶俐跟着李警官踢盆踢久了,他开始感觉好没意思,就越来越不想踢了,后来李警官再叫他去,他要命不去了。
李警官说:“你不是喜欢踢吗?为什么不去了?”
伶俐低垂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小孩,声音低低的回答:“不想踢了。”
李警官明白了:“那么,你以后再也不踢了是不?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踢脸盆。”
伶俐赶紧说:“保证再也不踢!”
“好,从现在开始,你跟他们一起干活。”李警官说道。
从那后,伶俐特听李警官的话,在监狱里很是能干,还屡次获得表扬,李警官也特别的照顾这个特殊的犯人,不止他照顾,监狱里所有的狱警、所有的犯人,都很是照顾伶俐。伶俐的服刑之路并没有像别人认为的凄凄惨惨。
日期:2020-02-14 10:48:04
第二章给他加刑吗?谁说了算?
八年过去了。
今天他们收拾东西说要他回家,还要他弟弟来接他。
弟弟是谁?伶俐低头想着。
八年来,弟弟都没有去看过他。连李警官都不知道,伶俐的弟弟,连来监狱的路费都拿不出来。
“差不多了,他弟弟怎么还没来?”王警官问!
“等等吧,他说来,肯定是来,家里就那一个亲人,他不来谁来?”
李警官拍了拍伶俐的肩膀。
伶俐突然间觉得,他从今天开始,就见不到李警官了。八年来,在伶俐的潜意识里,李警官就是他的亲人,他对他的依赖成了习惯,李警官对他的关心、爱护、对他的所作所为像极了他的父亲,甚至就是他的父亲。伶俐享受着李警官对自己的好,今天他忽然觉的这个“好”要离开他,伶俐要离开李警官的“好”,他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难过,伶俐不舒服了。
伶俐站在原地,突然他冲到桌子跟前,把王警官打好的包裹解开,把那件军大衣穿在身上。伶俐紧紧的用军大衣裹住自己的身体。伶俐突然感觉自己身子缩小了,他缩回到一个孩童,李警官抱着他摇晃,伶俐看到了父亲。
伶俐刚刚把自己打扮好,进来了一个伶俐不认识的男人。他看着伶俐说:“走吧……”伶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漫向了他的全身,他突然间坐在地下,抱起了李警官的大腿……
伶俐不知道回家后意味着什么,他就是从家里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那天他正在家里包着胳膊睡觉,一个晚上没睡,他困得慌,忽然家里拥进一群人,领头的是村里的光棍子金富。他想起金富那双贼溜溜的死鱼眼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跟那一群人说:“伶俐,伸出你胳膊给人家看看。”然后不由分说,拉过他就撸起了他的胳膊袖子……
他不想回家了!他两只胳膊箍紧了抱着李警官的大腿,死要命不松开。
他弟弟过来,拉他,拉不动。
他好像拼了命。
何志勇只比伶俐小一岁,他虽然年龄还不到三十,却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他背有些陀,头顶上稀疏的头发,脸上竟然有了隐隐的皱纹。也许生活磨去了他眼睛里的灵动,他目光有些许呆滞,但是眉目间还是粗粗浅浅的透着一股曾经的俊气。身条子却细细弱弱,像一株还没抽穗的高粱苗子。整个人虽然不是很瘦小但却干枯,好像整天吃不饱。
他是吃不饱。
别人犯计划生育,都是为了生男孩,大多数人家不管前边几胎生几个姑娘,一旦生了儿子,生育的欲望马上被止住。他则连着生了三个儿子。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想多生几个,万一里面再有个傻子,但终归会有个聪明的吧?也好传宗接代。计生办的人去他家,本想着罚俩钱儿,可看了看他家那摇摇欲坠的土屋,家徒四壁,有什么可罚的?要钱没有,要命有几条,看着办吧!
然后就再也不管他了。
你愿意生就生吧,就是不罚你钱,看你还能养得起?
改革开放已过去十多年,何家庄的黄泥草房渐渐被淹没进过去的历史。越来越多的红砖墙、红屋顶、玻璃窗,越来越多的丰满和富裕。只有何志勇,土屋还是那座土屋,勉强还能住人,中间堂屋都用根木棍顶着,不然就会塌下来。这几年他生养孩子……
为了生养孩子,他做着好脾气的男人,哄着自己的老婆。为了生养孩子,他挺着高粱杆般纤细的身条子,每晚在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草房子里的那领破炕席上撒播种子。他斗志昂扬,老婆被破炕席扎的光屁股血红,他用嘴舔干净老婆屁股上的鲜血,嘴里哄着:“再来吧,再要个……再要个……”他呼吸粗重,近乎乞求,两手却在媳妇的光滑的身体上揉搓,真软和……他熟练地把嘴巴拱进了女人的前胸,疲惫的女人嘴里“嗷”的一声尖叫,随即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男人:“何志勇你个混蛋……”但是随即她扛不住了,一声轻哼,紧接着一声大喊!房顶的土抖落下来,两个人满头满脸的土,然后嘻嘻哈哈的,就听堂屋的木棍“咯吱”一声……
可以说,除了老婆坐月子的那几天,这是何志勇每晚必做的节目,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就剩这点乐趣了,如果晚上没有节目,不交点公粮,就这破日子,他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可日子还得往下挨,田里的苦还得撑。他苦扒苦熬的在十几亩地里拼命的挥撒着汗水。地里的庄稼除了能勉强塞饱肚皮的几亩口粮田,还买了村里的十好几亩地。他怀着希望种西瓜。西瓜丰收,体型硕大、一触即破、鲜红的瓜瓤流淌着清甜的汁液。但是瓜价却低迷。瓜贩开着三轮,站在地头上叹气,何志勇也跟着叹气。何志勇种黄烟,烟叶就着露水长到一米多高,却生生的烤不出黄色。每次满怀希望、提心吊胆的打开烘干室的小门,却是满屋焦黑,宛若悬挂着一屋子的黑狗屎。生活好像跟他开着可怕的玩笑,好像故意跟他何志勇作对。每年除去承包土地的费用、化肥种子的成本,他竟然赚不到一分钱,还倒贴进不少。
日期:2020-02-14 18:40:53
二儿子倒是没犯精神病,四岁时却得了肺结核。他拖拉着孩子在人民医院住院。孩子胳膊、手背和屁股被针眼扎烂了。他四处借债,他把借来的零零散散的钞票一股脑儿塞进医院的收费窗口。收费的护士翻着白眼珠子:不够,再回去凑……何志勇愁眉苦脸,借条满天飞。他一天吃一顿饭,跟儿子一起跟病魔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抗争。一个半月后,儿子病愈出院了。他负债累累,到如今还是打着赤贫,连来趟监狱看望哥哥他都拿不出钱来,也顾不上啊!
他正愁着,把这个哥哥接回去按顿在哪儿?可以跟儿子一起在西屋睡,可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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