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踩着嘠吱嘎吱响的积雪穿过天井,男人敞开大门,低下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个身量较小的身体,正趴在门口的雪窝里,一动不动。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多少还有点气,他抱起这个身体就回到屋里。
女人看旁边雪地里还歪着盏灯笼,她顺手提起来,关上大门,跟男人后边,说着话:“你说这半夜三更的还下着雪,他怎么跑咱家门口冻成这个样子呢?不会是个要饭的吧?”
日期:2020-04-02 09:33:38
男人抱着伶俐说道:“管是谁,既然他来到的是我们家门,那就跟我们家有一定渊源,该当我们救他。”
男人说道。
女人问:“能救活吗?”
男人自信地说:“能。”
“你怎么知道能救活?”女人满疑惑地问。
“他身上并不僵,而且他是温热的,他还有呼吸,这就是理由,”男人说道。
进屋后伶俐被放在了这户人家的热炕头上。
女人给他擦干脸上的雪,又把他湿衣裳脱下来,然后给他盖上棉被,她跟男人说:“刚开始没看清,以为是个大人,却不想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唉?真是可怜。”
男人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庄的,等他醒了问问。”
男人想了想,他钻进伶俐的被窝,伸胳膊搂着他,再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伶俐的身体。
男人竟然又睡了过去。
女人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磕睡虫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家人也没块表,伶俐好像感觉躺在自己家的热炕头上,又好像看到自己坐在家里的锅旁边。伶俐看到何家庄的沟沟坎坎开满了鲜花,春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家的小毛驴在河边的青青的草地上悠闲地吃草,自己躺在旁边的干草垛上晒太阳,四周都是暖。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热乎气儿所包裹,他浑身暖洋洋的,好舒服啊!
他睁开了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包裹着他,那感觉像爹,但又不是爹,但却很温暖。
伶俐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他看到自己确实躺在热炕头上,也确实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暖和,他以为是爹,他叫了一声“爹,”可随即他看到那个人不是爹,不是爹,男人的眉毛眼睛鼻子救连胡子都不是爹的样子。他虽然跟爹差不多年龄,但是伶俐不认识他,但是他跟爹一样让他感到温暖。
伶俐看到这个男人抱着自己的样子,他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他想起他可能永远失去爹了,他哭了,眼泪顺着腮帮子往下流。
伶俐抽泣起来。眼泪鼻涕糊满了自己的冻的红通通的小脸。
女人看他睁开眼睛了眼睛,就推着她男人:“你快起来看,这孩子眼睛睁开啦!”她兴奋着,欣喜着。
男人就醒过来了。两口子把脑袋凑到伶俐脸跟前,问他:“别哭了孩子,你能说话不?”女人拿毛巾给他擦脸。
伶俐试着张了张嘴,他开了口:“能!”
“好,能说话就好,那我问你,今晚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趴俺家门口的雪窝里?”
伶俐撇着嘴,抽抽噎噎地又哭起来。
伶俐哭的一抽一抽地说“俺爹……俺爹死了……呜呜呜。”
这家男人一听:“什么?你爹死了?怎么死的?在哪死的?你告诉我你是哪庄的,我送你回家!”
“俺是何家庄的,俺爹就在……就在那边不远的沟里,他死了!”伶俐说着话还是一个劲儿地哭。
男人一听:“怎么还在不远的沟里,你爹掉沟里了?”
日期:2020-04-02 17:53:02
不行,得去看看,人命关天。他跟女人说:“他说他爹掉沟里了,这爷儿俩这是赶夜路遇上暴风雪了,他爹怕是凶多吉少啊,走,咱俩看看去。”
夫妇俩从炕上扯过床被子,男人又在小耳房找了块一人长半米宽的木板,夫妻二人抬着出了院门。
伶俐挣扎着下炕,跟在夫妇二人旁边,男人看了看说:“也好,你领我去,救你爹!”
女人说:“孩子你能行不?能走路吗?”
伶俐坚决得说:“能。”
女人从柜子里找出套棉袄棉裤给伶俐穿身上,他们跟着伶俐出了门。
此时此刻,天上厚厚的的云层开始扩散,偶尔在黑云间跳跃着几颗星星,但却刮着凛冽的西北风,风儿像一把把小刀割到三个人的脸上。地上的积雪得有半尺多厚,他们顺着伶俐爬过的雪沟寻找着,慢慢的,雪沟变成了脚印,天已越来越亮,黎明的曙光透过云层撒向大地,终于,东边地平线上,太阳射出了它的第一缕光芒。
看到阳光,就感觉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黑暗是假的,暴风雪是假的,寒冷,无助,困顿,就像没有存在过,伶俐的父亲老何的死也是假的,他希望的是,他回到沟边,看到的是爹爹坐在沟沿上含着旱烟袋朝着他笑眯眯的样子,伶俐只是做了一个梦,仅仅是个梦而已。
可是,当阳光照射到躺在沟里的老何身上的时候,伶俐才回过神来。
原来爹是真的死了。
到了沟沿上,男人和女人看到老何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人跟女人说:“他这个样子咱俩弄不了,你回村去多叫几个人。”
女人转回身踏着积雪嘠吱嘎吱回了村。
日期:2020-04-03 11:21:03
第五十一章,腊条根
李家庄的人擅长用腊条编筐。
腊条是一种灌木,每一根都一米多长,就像高粱杆般粗细,柔韧且富有弹性。所以是编筐的好材料。李家庄的村民一到冬天农闲时就编腊条筐卖。不光李家庄,林城县的很多村子都有种植腊条树,很多村子都在农闲时编筐出售,整个林城县的所有的村庄几乎每家都有三四个腊条编成的筐子,腊条不光能编圆形的筐,还能编长方形的篓子,老何小腿车上推炭的篓子就是腊条做的。它还可以做成粪筐,一边是平一边鼓起来的那种,斜背在人的后背上比较方便。可以说腊条在那个年代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也可以说是一种农具。
它可以挽在老人小孩的胳膊上去地里捡拾麦穗,还可以在刨地瓜时用他装刨出来的地瓜,秋天时人们在地瓜地切地瓜干,地瓜干在地里晒干后,人们便挎着腊条筐去地里捡拾干透的地瓜干,那个最好用,一个大筐能装一大片地瓜干,省时省力用起来方便极了。
腊条一般都种植在路两边的沟里,既不占地方,又不会影响到庄稼的生长。每到夏末收割,收割后就把根部留在地里,以便来年再重新发芽,这样腊条就会像韭菜一样割了再长,一年一年,生生不息。那些腊条根在路边沟里都张着尖利的茬口,很多人晚上走夜路看不清掉到沟里,被扎的鲜血淋漓。
没听说出过人命,只听说很多人被扎出血,老何是碰巧了。
伶俐永远忘不了爹死的那天是什么样子,他仰躺在沟里,但整个后背的身子下面,却被血洇湿了一大片,那血早已凝固,爹爹满身白雪,整个大地一片白,唯有爹身下那片殷红,在白雪的映衬下是那么刺眼,那两种鲜明的对比色让伶俐看了触目惊心,头晕目眩,他又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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