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开元也觉得自己刚才盯着人家姑娘看有点失礼了，本来肖开元是从来不好意思这样盯着人家看的，但今天他为了考证冯然的说法，实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这几眼，就把人家何华华看得不好意思了，肖开元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肖开元暗骂着冯然继续向自己的工位走，当他路过冯然的工位时一抬头，看见悠哉悠哉的坐在电脑前冯然正在翘着二郎腿看着他笑。
　　看见冯然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肖开元觉得心一哆嗦。“这么早就来了。”肖开元打了个招呼，但他有点不敢逼视冯然的眼睛。
　　“昨天看到我整理的文档了吗？”

　　“看见了，不错，不错。”肖开元这可不是恭维，何然电脑里那些文档实在是忒“不错”了，肖开元整整看了一晚上，还梦了一夜，一大早上来单位，还不忘印证一下。
　　“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跟我说啊！”
　　“恩，好，好，一会儿说！”
　　通常，小的公司养不起闲人，只有大的公司才会养一批闲人，进入中国10年以上的大型外企，只要高层领导变成了中国人，总会变得比国企还国企，每个公司至少有20%拿着高薪但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冯然是块“好钢”，肖开元是绝对不会让他闲置的。肖开元昨天晚上就下定决心了：让谁闲着也不让你冯然闲着，肯定让你没时间写黄色小说，也让你没时间给这个那个的相面。
　　肖开元本来想等到张青来了以后给大家开个简短的会，可张青左等右等都不来，一直等到了9：30，肖开元接到了条张青的短信：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半天假，下午来。
　　无奈，肖开元只好召集何华华和冯然两人开了个不超过10分钟的会：
　　1、冯然负责翻译几份他昨天整理的二手资料。其实这活儿肖开元也能干，肖开元的英文未必比冯然差，可肖开元就是不想让他闲着。
　　2、何华华今天再去整理一些公司过去做此类项目的分析模型。毕竟肖开元刚进公司，虽然自己有自己的那一套东西，但是总得尊重公司过往的一些习惯。
　　3、下班前，把东西交上来。
　　开这个短会的过程中，肖开元觉得相当不舒服：1，他有点不太敢看冯然那似笑非笑的脸。2，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看今天早上刚被他盯着看了半天的何华华。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午餐时间，冯然果然没在电脑前码字，跟着何华华等人下楼吃饭去了。看来，工作对冯然的吸引力显然没有写黄色小说大。
　　肖开元叫了份外卖后埋头干活儿，他有点儿不敢跟同事们下去吃饭，因为他的兜里就100多块钱，这也是他现在的全部财产，下楼去吃饭一顿饭总得30-50块之间，这样下去两天，他就没钱了，要是每天都叫外卖，还能多撑几天。
　　不一会儿，何华华、冯然还有另一个部门的女同事就回来了。肖开元这天知道了，那个不归自己管的女同事叫Ami，很嗲的英文名字，阿咪。
　　昨天何华华、张青、阿咪这三个女人的午餐后闲聊差点没把肖开元烦死，今天中午，肖开元看见仅仅有两个女人回来，心里多少踏实了点儿。
　　可肖开元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两个女人的聊天，一样能把肖开元听得接近崩溃。

　　“看见了没，今天骆总换了块手表。”阿咪说
　　“什么表？”
　　“江诗丹顿，你没看见啊？”
　　“……没啊！”

　　这俩人刚开始话题，冯然就插话了：“江诗丹顿啊，我知道，不就江诗丹顿吗，我前段时间总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台湾人卖，现在电视上卖可便宜了，八心八箭，破盘价，才……”
　　听到冯然这句，肖开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冯然不是故意的吧。
　　“Faint！那是候总！那是劳师丹顿！冯然…… 你……”何华华和阿咪这俩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不就差一个字么？”冯然挺不以为然。
　　“那是差一个字吗？差的太多了。冯然你看看人家骆总那品味，你再看看你。”
　　“……我不太关注这个。”的确，冯然是真不关注这个，他只关注女人。
　　这世界上，只要是女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有攀比。只要是上海女人聚集的地方，就会把攀比发挥到极致。当然，没有什么比攀比品牌更直接、更有效的了。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太关注这个。”何华华接过了冯然的话茬。
　　“为什么呢？”
　　“我觉得，什么名表啊、名包啊，现在对我诱惑都不大。”
　　“为什么啊！”阿咪睁大了眼睛。
　　“提个名包，戴只名表，又能证明什么呢？我现在看明白了。”
　　“……怎么。”

　　“上个月，我去了趟西藏……”
　　听到这，肖开元就完全明白了：原来，何华华也去了西藏这个圣地。
　　西藏，绝对是某些上海白领心中的“圣地”，就好像唐僧要去西天取经才能成佛一样，在上海，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优质的、纯粹的白领装逼犯，是必须要去西藏荡涤一下心灵的，这是必修课。像是孔二狗这样的土流氓，小时候一放暑假就想让家人带自己去北京、青岛这样的旅游城市转转。而上海的白领，是不屑于去国内的任何一个城市的，他们要上高原！上青藏高原！感受原生态！在雅鲁藏布江把自己的心洗清，在唐古拉山颠把自己的梦唤醒。让洁白晶莹的雪山唤起心中的纯真，让高原那特有的强紫外线阳光陶冶自己的情操，让浑身充满力量的牦牛使自己感受到野性的力量，让虔诚的老喇嘛给自己花一块钱买的佛珠开开光。

　　多美好啊，操！
　　从青藏高原上刚下来的人，普遍表示自己不一样了，灵魂被青藏高原那雪山蓝天这么一荡涤，就不一样了，与世无争了，什么都看得开了。虽然他们依然不知道达赖和班禅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们都自以藏传佛教俗家弟子自居了，六根清净了。
　　跟我提BMW、GUCCI？朋友，侬帮帮忙好伐？！我能在乎那些东西吗？我是俗人吗？！俗人才成天提那些东西呢！
　　（“朋友，侬帮帮忙好伐”这句上海话千万别从字面上理解，她绝对不是想让你帮忙，说这句话的人通常都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翻译成标准汉语大概是“别瞎扯了”的意思。）
　　何华华无疑就是“青藏高原旅游综合症候群”中的一员。根据二狗观察，一般来说，这病发病并不持久，最多过俩月，这病自然就好了。也就是说：从青藏高原上下来两个月的人，肯定是该最求名牌就追求名牌，该追求升职加薪就追求升职加薪，本性又恢复了，或许，还变本加厉。
　　但何华华现在显然是在发病期，她上个月刚从青藏高原下来。
　　“西藏好玩儿吗？”阿咪很虔诚的问，眼神中，还带着点景仰。
　　“…… 不能说好玩儿，只要你去了那里，你就会觉得……”
　　何华华还没说完，肖开元就起身出去抽烟了，他按捺不住了，在过去几年中，他见到患该病的同事太多了，他不听也知道何华华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