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蹭烟抽的,找到会来,会来只提供烟末,却不许使用他的宝贝烟袋。
会来还喜欢喝酒,酒量却不大,有二两散白酒就足够。平日没有闲钱买酒,别人请喝的机会也不多,偶尔碰上酒场,必得一醉。醉后高声怪调唱河北梆子:“杨延景来~怒冲冠~~”,乡亲们老远听见,就知道,会来喝醉了。
会来也曾做过尴尬事。
当年风行过“当无名英雄”的活动。一些青年人,在夜间悄悄做些队里的农活,起猪圈、积肥送粪等等。搞这活动,不要工分是真,说“无名”却未必。事情做过之后,总要想办法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无非是为入党、入团、当兵制造政治资本罢了。这些活动的组织、参与者,大多是大队青年团、民兵连里的一帮人。
会来不会做入党、入团的梦,但总听到大喇叭里对“无名英雄”的表扬,心里也不禁痒痒了。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会来悄悄来到生产队的大院,见有四、五个人正在起猪圈,也拿了起粪叉下到猪圈,不言声干了起来。那几个年轻人发现了会来,很是意外,嘀咕了几句,竟一个接一个的陆续走了。一个与会来家关系不错的年轻人悄悄说:“会来叔,干这活是我们年轻人的事,你掺和什么?”
会来闹了个下不来台,似乎明白了什么。从此不再做这等傻事。
会来一九七七年去世,终年六十多岁。留下了一个老伴和两个打光棍的儿子。会来终于没有等到摘去富农分子帽子的一天。不过他离世的时候,神态很安详,不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他的烟袋、火镰、烟荷包,跟他一起装进了棺材。
日期:2019-11-04 18:10:00
串街小贩(1)
集体食堂解散之后,随着生产的恢复、生活的提高,来村里的小贩越来越多。小贩的活动成为乡村街头一景,为村民的生活提供了便利。
串街小贩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耍手艺的匠人,有小炉匠、锔盆锔碗、刨笤帚的等等;另一类是贩卖小商品的,有小吃食、鲜菜、小杂货等等。
一般是人们下工在家的早、午、晚时段,街上就会响起小贩悠扬的叫卖声。人们大都要侧耳听一听,或卖的是自家需要的物品,或是自己有需要他修理的物件,先隔墙喊一声,让小贩停一下脚步;抓紧时间拿出用来交换的零钱、或鸡蛋、或粮食,或找出需要修理的物件。主妇走出来,先是一番讨价还价,费许多口舌方能成交。一些价格稳定的大路货,也有让孩子出来买的。
过来最多的是卖小葱的。小葱是秋季撒种出苗,在园里越冬,第二年春季重新长起来,长到一尺多高,割下来上市。割了头茬,留在地上的根还继续长二茬,再割下来卖。到最后的小葱,连根刨下来,做为秧苗移栽,再长起来就是大葱了。小葱上市时间集中,自家栽种的话,往往吃不了几天,就老的不能吃了,所以大多农户自己不种小葱。
一般是半大孩子做这买卖。背一筐头,上面是一大捆小葱,筐头下面铺着麦秸,装换回来的鸡蛋,手里提着一杆小称。清脆的童音吆喝着:“约(yao称重量)小葱嘞~,约小葱嘞~~”。小葱五分钱一斤,一个鸡蛋也是换一斤。人们钱少,以鸡蛋换的居多。人口少的家庭一般一次换一斤,人多的家庭要换二斤。赶到饭时,拿到家马上洗净上桌,蘸着自家做的面酱,送棒子面饼子;或用薄薄的高梁面饼,抹酱,卷上小葱,卷上厚厚的苦菜或其他鲜菜叶,两只手掐着,要把嘴张圆了才能咬下来。全家人咯吱、咯吱的大嚼一通,爽口无比。别说吃到嘴里,就是听这大嚼的声音,口水就要流出来。
除小葱之外,卖别的鲜菜的较少。一般人家不买鲜菜吃。当时每人有三厘自留园,家家种菜园子。每家只是种些茄子、豆角、白菜等大路货,品种不多。菜下来了,一家人吃不完,要分送四邻。有了彼此互通有无,四季的饭桌上,菜的品种自然就丰富了些。不少人家,偶尔没菜吃了,向要好的乡邻讨要,甚至直接到对方的菜园里,下手摘上一些,等日后见了面,再告诉对方。如此,更显得两家关系密切。当然,也有如黑要等“死相”(与四邻不通往来)人家,吃不完的菜也不肯送人,偷偷的背到外村去卖,但被乡邻看见了要受耻笑,因此这样的人家极少。
几乎每天早晨,街上都有卖豆腐的梆子声。卖豆腐的小贩不吆喝,只敲梆子。推一辆平板小车,车上放一高梁葶秆做的大四方篦子,篦子上平摆着一包豆腐,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豆腐是整块的,现卖现切。用钱买豆腐的少,多以黄豆换,一斤黄豆换二斤豆腐。
卖豆腐的多是上些年纪的老人。只有邻村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也过来卖豆腐。此人穿戴整洁利落,小车、篦子、刀子也都干净,做的豆腐不软不硬。因此很受欢迎。当年人们喜欢买较硬的豆腐,认为硬豆腐含水分少,实惠。有的豆腐小贩,把切开的豆腐块,拿起来再扔回篦子上,看豆腐不散,以显示自己做的豆腐硬。其实豆腐做硬了并不好吃。
小伙子敲梆子也与众不同,别人敲梆子是一下接一下的胡乱敲,小伙子敲梆子是有“谱”的:“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竟似吟诗一般。人们老远就能听出是小伙子的豆腐车来了,挖半碗黄豆,令孩子端出来,换回一大块豆腐。
除过年熬肉菜用豆腐外,平日吃豆腐多是凉拌。一般也舍不得纯吃豆腐。切上少半盆自家腌制的咸萝卜丝,放上豆腐,再淋几滴香油,拌开。腌萝卜丝极咸极脆,豆腐极淡极软,搭配起来,相得益彰。还有以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好看好吃。
每逢村里有人家盖房或烧窑或扣坯,卖豆腐的早已得到消息,特意多做几包豆腐,这豆腐要比平日软了许多。天刚亮,三、四辆豆腐车子就停在主家(求人做工程的人家)门口,竞相敲着梆子。陆续来了助工(帮忙)之人,顺脚买五角钱的豆腐,用特制的篮子提着,送给主家。主家收了豆腐,助工人再把篮子送回来。凡有这样的日子,每辆豆腐车上,都要预备三五个这样的篮子。这篮子设计的很好,一块葶秆穿就的平板,长一尺半,宽七寸,中间绑上弯称U型的柳木棍,做提手,简单实用。码满豆腐,用手提着送礼,与现在看病人提的花篮很有一比。
有一个卖炸馃子的,是个光棍汉,人称“大馃子老齐”,住中刘庄。一般下午出来,挎一大竹篮子,篮子装满炸馃子,上面盖一块白粗布,再上面放一小称。先在外村卖一圈,天黑下来再回刘庄。老齐不盲目吆喝,直奔有数的几家老主顾。一是大队会计家,会计媳妇听到老齐在门外吆喝:“大馃子嘞~~”,就赶忙出来,老齐吆喝一两声,也不再吆喝。就是不买,会计媳妇也要走出来,告诉老齐一声,老齐才不再等。有时会计媳妇会一次买五、六斤,甚至包了圆(统统买完)。老齐知道,这一定是大队的干部们又到会计家吃伙饭了,肯定是公家付帐。就偷偷少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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