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她从云端打落到了地狱。
原来,这就是他给外界的答案么?因为大家都以为她开车撞伤宁夏,害她流产,就认定她是个自私冷酷的恶人,就认定她不会忏悔认罪而选择越狱逃窜吗?
收回目光,她深深长出了口气,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困难。
莫褚寻走后,徐从容这才真正打量起这个敢跟大boss叫板的女人。刚刚的对话,徐从容听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信息量大得她不敢去记住他们说了什么。尤其是boss临走前那个警告的眼神,都让徐从容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多嘴,也千万不能多管闲事。
徐从容四年前来到地下城工作,她是临市人,来港城时叶明珠已经不在港城,自然不知道五年前发生过那件轰轰烈烈的事。但她下意识认为这事非同小可,对叶明珠的身份更加好奇,但越是好奇,她越控制住自己不去了解那些自己不该知道的。
“我叫徐从容,是这里的主管,你以后叫我徐姐就行。”走到她面前,徐从容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容颜和身段。简直……简直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算那些重口味客户不挑美女,可boss你也不能随便捡一个丑得无法形容的女人丢给她吧?
她看得出来,叶明珠的底子并不差,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巴掌大的小脸又黄又瘦,皮肤枯燥龟裂,额头和脸颊上棕粉色的伤痕清晰可见,伤痕形状不规则,有深有浅,看起来就像被什么钝器硬生生剐过去一样。徐从容脑子里联想到她刚受伤的样子,脸色煞白下去,红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印象,就是她真的很瘦。身高快要一米七了,但身体却瘦得跟竹竿似的,脊背微弯,右腿稍瘸,全身都包裹在一件又宽又长的麻布上衣里,连领子都堆得高高的,遮住她削尖的下巴。浑身上下,只露出顶着乱发的半个难道,以及沾满泥土黑色布鞋上一截瘦骨嶙峋的脚踝。
这个女孩,是从非洲贫民窟来的吗?
徐从容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印象中,在电视里偶尔看到关于非洲贫民窟的新闻报道里,倒是有过这种场面,但也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夸张。毕竟贫民窟那些人好多自出生起就不得不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尽管困顿但学会了坚强和生活。
可眼前的人,更像是被人为折磨蹂躏过才变成了这样,在她身上,徐从容感觉到她比自己还要从容淡定的气息,还有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狠劲和死寂。
“你的……”她本来想问她的脸怎么变成这样,转念又想到容貌对女孩子来说至关重要,她那样问无异于伤口撒盐,转念间立即改口:“你的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崴了?”
叶明珠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此时见她终于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了,不自觉松了口气,淡淡回答:“以前断过,后来接上时没注意,只能这样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徐从容皱了皱好看的卧蚕眉,低头看了又看,“你这情况可能发炎了,得去医院看看,就这么晾着以后连路都走不了。”
既然boss把人交给她管,不论以后的路怎么走,她至少不能让人在眼皮底下没了。
“不用了,好多年都这样。”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之前她右腿被那些人打断,还是子找了草药给她包扎接上。那种环境下不可能有好的医治条件,能接起来还算不错。现在多少年了,早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叶明珠对这条腿并不抱着希望。
徐从容很可惜叹了口气,倒没有去为难她。在这个会所里面的人,随便挑一个都是满满的辛酸血泪史,她自己也是踩着无数人的肩膀才爬上今天这个地位,可怜人见多了都觉得麻木。
她对叶明珠不觉得同情怜悯,只是觉得她好不容易才逃离这里,这又得罪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被打进来,真是够倒霉的。前路漫漫,沿途荆棘遍地,叶明珠还能走多远?
她想,得罪莫褚寻的人,大抵是走不远了。
“徐姐,我要做什么?”彼此沉默了半晌,叶明珠才怯怯开口,声音依旧粗哑难听得令人侧目。徐从容又皱眉,“你的声带受过伤吗?”要是不仔细听的话,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沙哑得太厉害了。
叶明珠眼神黯了黯,点点下巴:“嗯,以前伤到了。”
“你也太不小心,女孩子家家的,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徐从容难得发了牢骚,她真的没见过这般不把身体看重的,这浑身上下,伤的伤残的残,还有什么可看的?
叶明珠低着头不吭声。
她也想好好保护自己,保护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个强壮健康的体魄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没有办法,那些人将点燃的烟蒂塞进她嘴里逼迫她咽下去,她反抗了,反抗的结果是她把燃着火光的烟蒂吞下去,还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她记得吞咽烟蒂时的痛不欲生,也记得右腿断了后,连着层皮一刀两断的生不如死。
理论是这样,现实是那样。你不能否定理论的正确,但也无法阻止现实的残酷,这就是人生。
对于叶明珠,徐从容真是一言难尽,但更让她操心的还在后面,因为叶明珠怎么都不肯换下她那一套脏得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的棉麻上衣和黑色长裤。无论她怎么劝怎么哄,叶明珠都犟得十头牛拉不回来。
这份抗拒,也让徐从容刮目相看,她到底是多希望把自己往丑里打扮的,本来就一副鬼样子,要再这样邋里邋遢的,这突然调去公关部就是自取其辱。徐从容相信,莫大老板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做了。
这个叶明珠,跟老板的关系……徐从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知道的,立即将脑子里八卦的念头甩开。
把这个消息汇报到莫褚寻那里后,掩藏在阴影后的冷酷容颜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徐从容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莫褚寻倏然开口:“看来我要重新审核你是否拥有担任主管的能力了。”
徐从容脸色血色尽褪,煞白煞白的仓皇不安:“莫总……”
“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莫褚寻态度强硬,一点都没给这个得力下属面子,对他来说,有用的人才有资格留着。
他想起那个女人,跟记忆已经截然不同的叶明珠,心头又浮起怒火,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后,宁夏还在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而她越狱回来后性情大变,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想起五年前经历过的痛,想起他和宁夏未出世的孩子……叶明珠连未出世孩子都不放过,她有什么资格重新生活?
空气凝滞,惊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徐从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看样子,叶明珠跟老板也不可能有多深的交情,不然也不会上赶着把人往绝路上逼。她见惯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并不觉得多同情叶明珠。要怪,就怪叶明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是夜,叶明珠又搬回宿舍,这几年前途多舛,即便在晚上她也睡得极浅,稍微一丝细微动作都能把她惊醒。但是,这几天她奔波劳碌,受尽煎熬,高烧迟迟不退,再铁打的身体都折腾不下去。这一晚上,她一沾枕头就睡沉过去,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有人靠近自己的细碎脚步声,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用胶水粘在眼睑上,她费了很大劲,都没能掀开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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