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炙热的手掌动了两下，继续将最后一层布料翻起来。叶明珠心神俱颤，忍不住惊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手却在这时，猛然停下，旋即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去，叶明珠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还有些不敢置信。
　　就这么放过她了？
　　莫褚寻有这么好说话吗？
　　叶明珠被他绕迷糊了，在她印象里，莫褚寻绝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既然打定主意要羞辱她，就不可能中途收手。

　　她的预感是对的。
　　莫褚寻擦了擦手，云淡风轻地忽略掉心底一丝丝异样的感觉，矜贵优雅的气质散发着难以靠近的疏淡，他扫了眼面前战战兢兢的女人，忽然开口：“五年前我莫褚寻都没有看上的女人，难道你以为五年后我会改变胃口，还是对一个比清洁工还不如的丑陋女人？”
　　一字一顿，像把刀子戳进心口。
　　他当然不会再对她产生兴趣。

　　叶明珠比谁都清楚，五年前她偏偏不信，以为只要用真心去换真心，就能苦尽甘来换得他的宠爱心仪。为此，她做了很多傻事，说了很多傻话，付出了这一生再也无法承受的代价。
　　现在，她当然不会那么天真。
　　人，其实是要认命的。以前的她，就是太倔太蠢，以为人定胜天，以为天命可违，坚信命里无时要强求……她觉得自己求得不多，只求愿得一人心，只求世间一双人，可那个时候，懵懂冲动青涩的她，根本不明白，她的请求，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痴心妄想。
　　明白得太迟。
　　太迟，总比一辈子都浑浑噩噩傻下去更好。
　　叶明珠收敛神色，卑微的低下头，“是，莫先生说得对，我不配。”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不配。
　　他冷哼一声，眼里添了一抹戾气，勾唇嘲讽道：“知道不配，就该尽本分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地下城公关部的小姐，小姐是干什么用的不用我提醒你，穿成这样，就能在一个月内为我赚到一千万？”
　　提起一千万，叶明珠霎时想到自己还背负着巨债。
　　如果没能完成任务，她是不是永远都会被困在这个地方？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努力赚钱。”

　　赚钱？赚了可以马上摆脱他吗？
　　莫褚寻再一次被她一句话勾起了怒火，眼神阴鹜，叶明珠双肩一重，危险的气息又逼近：“好好赚钱，用你这副残躯好好赚钱，只要你肯干，地下城有钱的客人多了去，我会让徐从容多给你介绍客人。”
　　每个字从薄唇出来，都渗着寒气。
　　她如提线的木偶，僵硬地点了下头，没反驳。
　　出去之后，叶明珠立即被陈子恪那几个公子哥儿叫去了包厢。
　　“你没有完成我的任务，该罚！”陈子恪怒气冲冲，嘴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叶明珠脊背一寒，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因地面太滑，她退得太仓促，脚底打滑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直直撞击在地面上，剧痛袭来让她有一瞬大脑记忆断了片，疼得浑身抽搐，扯动一下都像在扯着灵魂。

　　“真笨！姿色没姿色，还笨手笨脚的，也学人家出来当小姐。”陈子恪居高临下站在旁边，冷冷地嘲笑她。叶明珠挣扎了几下，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陈子恪一脚踩在她的手掌上，锃亮皮鞋用力来回磨动，皮包骨的手背一阵阵剥皮拆骨的疼，叶明珠额头沁出冷汗，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做错事就得罚。”他笑得邪恶。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要钱，一分钱都不要……”
　　“本少爷丢出去的钱，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陈子恪说：“况且你没有完成任务，就是一分钱都没有也得接受惩罚。让我想想啊，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支着下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旁边几个公子哥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出谋划策，其中一个叫做权少的年轻男子恍然叫起来：“有了，子恪，我从来没有见过丑八怪跳脱衣舞呢，你就罚她跳脱衣服好了。”
　　“这个好！就脱衣舞，陈少快让她起来跳舞。”
　　剩下的人纷纷起哄。
　　脱衣舞！
　　乍听之下，叶明珠如遭雷劈，全身发寒，甚至忘了手背带来的巨疼。
　　没有给她太多感受的时间，陈子恪听到这个建议眼睛一亮，把脚挪开后大力鼓掌，“这个建议好，就脱衣舞了。喂！丑八怪，起来跳舞。”
　　方才被他踩压的手已经又痛又麻，手背上血迹斑斑，脆弱的手骨头差点断裂。叶明珠慢慢把手缩回来，顾不上疼，满脑子都是陈子恪和那群公子哥儿的起哄声和讽刺声。

　　脱衣舞？
　　她打了个哆嗦，把手垂下去，眼神瑟缩着看向陈子恪，“我不会，我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还来地下城混，想钱想疯了吧？”陈子恪白了她一眼，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又从皮夹里抽出一沓纸币砸过来，财大气粗道：“好好跳，跳不好就脱，脱衣舞三个字，其实忽略最后一个字也可以的。”
　　一群人齐齐发出猥琐的笑声。
　　“不跳的话，今天你就别想出这个包间的门。”
　　嘲弄讽刺威胁打击之下，叶明珠眼前又出现了瞬间的恍惚，阴暗的包间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永无天日的地狱，而她就是地狱里的可怜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一反抗，回应她的永远是漫无止境的鞭挞和羞辱。她看到自己被绑成十字架的模样吊在墙上，拇指大的带勾皮鞭狠狠鞭挞在她身上，血淋淋的一幕，染红了她的眼睛。
　　皮鞭后是活埋，连脑袋都埋在土地里，绝望和窒息笼罩了她，她拼命扒开泥土，拼命呼吸氧气，可没用。她周围除了冰冷粗粝的泥土之外，只剩下一片连绵不断的骷髅头骨，半黑的头骨，空洞洞的眼窝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血红，骷髅，黑暗，绝望……
　　眼前放映般闪过许多片段，她猩红了眼，手掌不自觉攥紧，尖利的指甲死死掐在掌心嫩肉里，脸色白得像个死人一样，浑身都泛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死寂和癫狂。
　　“衣服快脱啊，让我们也看看丑八怪跳脱衣舞是什么样的。”
　　“比起脱衣舞，我更想看她在趴在地上学母狗叫，我说要不下个节目就让她学母狗爬怎么样？”
　　“你们这口味，真是越来越向那姓裘的变态靠齐了，看来下次再见到他得顺便向他讨教两招。”
　　莫褚寻依旧坐在专属于他的位置上，他不开口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他也不会开口去扫别人的兴。此时，他看着前面始终不肯动手的女人，眼睛微微一眯，似乎从她沉默的表象看到她挣扎的内心。
　　她还知道反抗吗？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原本阴霾的心情突然好转。即便他不想承认，但私心里，他并不想见到那个低到尘埃里的叶明珠，即便他恨她。

　　叶明珠的反抗没有持续太久，那些坐等好戏的公子哥儿也不会让她逃避。在陈子恪扬言要是不脱就让人天天过来找她麻烦时，叶明珠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终于微微张开一道口子，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