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子虚摇头,他何尝看得懂自己呢?
娇娘苦叹一声,“老爷,娇娘就想知道,您眼里娇娘是个人吗?”娇娘问的是“眼里”,万不敢企及他“心里”有自己。
“是。”项子虚闭上眼。
“什么人?”
“贱人。”项子虚冷眼望她。
娇娘浅浅一笑,只念,平生看错两个人,一个是项子虚,一个项四。
初见项子虚时,只觉得他是个好人,那是自己才十四岁,她不听话,叫妈妈打了。她跑了出来,看见项子虚,见他模样斯文,想来不会是什么恶人,就冲他跑去,向他求救。那天,她只觉得他是一根救命稻草。后来项子虚赎了她,她欢喜的很。高高兴兴地跟着他回家去了,却想不到,换了地方,换了身份,做的还是一样的事。
项四平日里对她很是关心,她以为项四心里有自己,会疼她爱她,也会救她,却不想,他不过是个头嘴滑舌,贪图钱财的小人。
后来,项四被打死,第二日京畿府尹欧阳懿便得了消息,来到项府。
京畿府尹欧阳懿亲自来到项子虚府上,只见项四被草席裹着,放在院里。旁边是娇娘的包袱,里头都是金银细软。
而项子虚在小院中,若无其事地,品着茶。
“项老板,您报的官?”欧阳懿见他如此,也心存疑惑。
项子虚很是不以为然地:“是呀,昨日府上打死了个下人,不好私自处理了。”
欧阳懿眯眼打量着项子虚,问:“谁做的?”
项子虚不慌不忙:“我。”
管家上前:“大人,这是奴才所为,与我家老爷无关。”随后,昨晚在场之人都上前来认罪,项子虚呵斥着叫他们退下去。
欧阳懿盯着项子虚又问:“为何如此?”
项子虚不语,管家见项子虚不回答,道:“项四偷府上的钱,就在那儿呢。”
“就为这个把人打死了?”
“失手罢了。”项子虚回答他。
欧阳懿给仵作使眼色,仵作上前检验,而欧阳懿则是坐下盘问项子虚事情经过,可项子虚回答的,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几句。
“既然项老板不说清楚,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欧阳懿知道项子虚背后支撑的人是赵家,可他的儿媳是与仁清太子的孪生妹妹锦硕公主,故而欧阳懿并不怯他。
此时,听得一说话有意尖锐着,嗓音却粗的声音:“府尹大人,您把项老板带去,那咱家的差事怎么办?”门外进来的是身穿轻纱紫袍的李麟,头发用上好的桂花油梳得光洁,竖着高高的发髻,容貌俊美,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模样。欧阳懿是见过的李麟,对他的身份也有所耳闻,不好得罪此人。
项子虚起身来,客气地邀请李麟入座,当着欧阳懿的面亲自给李麟沏茶,道:“李公公,这是今年明前龙井,可惜今年天干雨水金贵,收上来的也不多,您给尝尝,若觉得好,待会儿还劳烦您给宫里几位祖宗带几斤回去尝尝,算是项某人的一点儿孝心。”
李麟苦出身,好茶孬茶品不出来,都觉得差不多,既然听项子虚说好了,自然也是说好的。
见一旁的府尹欧阳懿,笑道:“府尹大人,昨儿咱家刚回宫儿,就知道了项先生家的事了,可老祖宗那边说了,如今太子在外为国效力,项先生这边还有公务在身,此时不便大张旗鼓地查这种小案。所以呢,昨儿内卫就和刑部忙活了一夜,将事情弄清楚了。这是孙大人给您的亲笔手书,您先看一眼。”
欧阳懿看过信,不多言,带着他的人离开项家。
那信中已经说了项子虚打死项四的原因,也说了现在项子虚如今是财神爷,他们不便将这件事闹大。反正项四死有余辜,这种事搁在哪儿都是悄悄处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不好往外说,怕失了颜面。
项子虚夜里见项四咽了气,担心事情宣扬出去,娇娘的事情败露,若是只是失了颜面倒也无关,就是怕查扯出娇娘,将娇娘背后的司空玄扯了出来。便命人传消息去了司空玄那里寻求庇护,如此,才有了今日司空玄派李麟给他解围一事。
欧阳懿走后,李麟嘱咐项子虚尽快去江南开工挣钱,之后便带着茶叶回宫复命了。
送走李麟,项子虚来到娇娘房中。命娇娘跪下,项子虚将案七尺白绫以及一把剪刀。扔在娇娘眼前,“司空公公说,你服侍他一场,这件事,就让你自己选。”
“老爷,奴婢想问您一句,若是奴婢两个都不选会如何?”
项子虚垂下头来,缓缓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如何?你知道要是将你交出去,外头那些人会怎么处罚你这样的人。”
“从一开始,您纳奴婢为妾,就没有打算让奴婢从良?”
项子虚点头。
“因为那天你向我求助,司空玄一眼就看中了你,你只是我用来牵制他的。”
“你们都不把人当作人看吗?我是个人,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娇娘哭问。
项子虚狠拍桌子,打断了她:“可你是什么身份,哪里容得你挑三拣四的?花钱养你,教你琴棋书画,不是教你礼义廉耻,该学的你学了,不该学的你怎么也学?”
“还真是谢谢您让人教奴婢读书,奴婢在书里看过与奴婢一样的女子,身为女子即使出身卑贱,也能活出个人样儿来。”
“他对你不好吗?”
“司空玄对我很好,十年前,你把我送过去,我就知道了,司空玄说过我长得像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月娘,去到他那儿,他让我陪他说话每天都是那样,让我装作那个人,陪他说话,给他奏琴,唱歌,仅此而已。”
“这样难道不好吗?”项子虚问。
“我在司空玄眼里也不是个人,八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节,有一天,他哭了很久,好像那天月娘不在了,那天他喝了酒,说了很多事,说他后悔了。”
项子虚一怔:“司空玄后悔什么?”
娇娘摇头:“他没说,他说他要是说了,自己的命也保不住的。”
项子虚送出一口气,与娇娘对视,等她自裁,自己好回去与司空玄交代。
娇娘僵持了很久,也清楚自己别无选择,含着泪水,拾起面前的白绫。项子虚就坐在那儿,看着娇娘死去,他始终无动于衷。后来,项子虚叫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将她葬了。听人说,上辈子葬的地方好,下辈子投胎也能投到个好人家。
项子虚办完娇娘的丧事,过了头七。他便下江南着手做生意。鱼家工厂重新开放运行,可户部和祺王又得愁织布织绸需要的生丝,棉花了等原料。
且说李麟那天为项子虚解了围,离开项家,回宫给司礼监复命之后,他回自己的房中休整一会儿,洗了澡,换了宫中的服秩,带着茶叶往常夏宫去了。
进了常夏宫大门,他便依靠在照壁上,眉目含笑,凝望着淑妃,见她一手端着碗一手往鱼缸里撒鱼食。看了一会儿,李麟露出灿烂的笑,远远地便喊道:“多日不见,娘娘是否安好?”
淑妃一听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目光洒在他身上,愁容顿消,笑意渐渐浮上来,激动地:“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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