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
却见那小小身躯拖着一个近四尺的黑色铁匣,径直走向那具躺在被鲜血染红的青石板上的尸体。
小如玉淡定的将那具男尸搬至铁匣上,然后拖着铁匣的一端从巷弄出来,另一端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路’。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且并无一言。
只不过。
她的眼却红了。
也湿了……。
斗篷人在黑袍之内见这三尺之躯艰难的拖着一尸一匣,行走在荒凉残败的街道上,路边还有两三枯藤老树,虽是早春时节,却无碧绿新牙。
在她眼里,就如她此刻的内心一般,全无生机。
连斗篷人都尤为觉得凄凉。
“小娃子,你这是要去哪?”
时至黄昏,天冷风凉,忽然几躲乌云笼罩了这座空城,几滴雨水悄然落下。
如玉抬起小小头颅,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任雨滴拍打额头,随后轻叹苦笑一声。
“呵!我能去哪?是不是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都要注定流浪?”
斗篷人跟随其后,听到她这句全然不像一个三岁孩子说的却饶有深意的话,颇为感触。
使他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亦是如此孤苦无依,为了活下去他逼着让自己强大,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亏,上了多少当,才在这江湖上闯出了一些个微小名堂。
“小娃子,就算是流浪,那也要好好活着啊!”
雨却越下越大,街道两旁不知是人还是牲畜留下的血渍开始溶解,随着雨水血流成河。
小如玉驻足,在雨中冷笑一声。
“呵!那又有什么意义吗?”
斗篷人以为能够劝动的了她,没等到她的回应,却见她在一户民屋里寻来一张破烂草席,将那具尸体小心裹住。
对这尸体说道:“大孙侄子,原谅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然后,重新动身,往城门拖去。
“其实,我可以帮你的。”斗篷人继续争取着。
小如玉闻身后斗篷人的语气坦然随和,不像那十八判官的气势汹汹和咄咄逼人,遂也平静相应。
“你是也想收我为徒吧,不用浪费口水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那独眼说的对,这江湖,不适合我。”
斗篷人却否定道:“我只是喜欢你身上的情义而已,这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讲情义了,没想到在一个东境女娃身上看到了,这么说的话,我签的这份契约也不是很亏。”
不明斗篷人口中契约所指,如玉冷色道。
“可我不相信缘分。”
斗篷人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在其身后跟着。
不知不觉,大雨滂沱,淋湿了她的身体,也浇灭了她心中的某种追求。
小如玉一手扛着铁匣,一手拖着草席,一步一艰难,任由风雨拍打,肆虐。
她拖的累了,累的痛了,痛的又哭了。
最后,哭的又累了……。
如此反复,循环悲凉。
但她不是撕心裂肺,而是平静如常,偶尔参杂几声苦笑。
世上有两种比撕心裂肺更痛的苦。
一个是无声的哭。
一个是有泪的笑。
但这两种,此刻的如玉都有……。
她随着成河的血水,一步一步拖着出了城门,来到一处山坳处。
放下裹尸草席,不顾雨水无情,不惜身体发肤。
良久。
小如玉徒手挖出两人坟坑。
再看。
双手破,血肉模糊。
血、土、雨、泪揉合一体,贯入坑中。
随之,轻放李承俞,再放黑铁匣于中间。
最后,她将自己也躺入了坑中……。
与李承俞一起,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
然后,小如玉平静的为李承俞还有自己一起盖上了那张破洞草席。
所谓同席而眠,应是如此吧!
这一幕幕都在斗篷人的眼中,此情此景,如何不叫人心疼至极?
斗篷人暗想是什么让一个三岁孩子如此绝望?
他不知道,但是小如玉知道。
就是这个江湖。
一个弱者无法反抗的江湖,一个连强者也要三思而行的江湖。
这样的江湖,对于她这个过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来说,实在太过憋屈了。
但斗篷人在这个三尺之躯上却看到了最极端的两个东西。
一个是坚毅不屈。
一个是绝望求死。
在这江湖上,死其实很容易,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如果不让他找到生的希望,那么是怎么都挽回不了的。
斗篷人望着被水流带入坑中的湿泥,马上就要填满坟坑,陷入沉思,这情义之种,不能就这样丢了,他要让小如玉活着,就必须唤醒她的求生欲望。
但,那是什么呢?
斗篷人望着坑中沉思。
忽然
他看到草席侧边动了两下,他很确定是那具尸体的手指做出的敲弹动作。
唰!
斗篷人忽的掀开草席,八根银针同时封住其八条经脉,为他吊住最后半口气。
然后再探,竟还有极为微弱的气息,惊道。
“怎么可能?他竟然……还活着!”
湿泥已随流水入凹坑,小如玉嘴角微微扬起,静静等待流泥埋身而逝,也就算了了这江湖之行了。
忽见,斗篷人提起她身旁的李承俞夺路而去,小如玉顿时心头一紧,如丢魂一般慌促。
遂不管缘由,紧随之追去。
她身抗铁匣,跃出深坑,追击斗篷人,直至城中的一幢残破屋檐之下才止住脚步。
斗篷人见浑身泥水的小如玉追上,气息却还是稳定如常,赞道:“小姑娘,脚力不错哦!”
砰!
将铁匣立在身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冷冷的责令斗篷人,言语凌厉。
“把人还给我!”
斗篷人在这江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此般口吻与他说话。瞧见小如玉三尺之躯抗着四尺铁匣还要揍人的反差萌态,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他倒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呦,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啊,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先看看他!”
顺着斗篷人所指方向,小如玉看见床榻上躺着的正是李承俞的尸体,身上还盖了一件薄被。
小如玉不解,后又望向黑袍斗篷之人,斥问道:“想来你也是一位大侠,难不成还要与我一个小女孩争一个死人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斗篷人走到门边听雨,平淡回复。
抄手怀抱着墨苍穹,斜靠一根木柱,看了一眼门外的瓢泼大雨,用力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唉!在这江湖上,也不是所有武者都是像十八判官那样的,当中也有不少是怀揣着江湖梦想的武者。只不过,现在的江湖变了,许多武者都已经忘了当初的江湖梦了,就像这雨,虽然下的很大,但其实也下不了多久了。”
小如玉似懂非懂,前一句的大概意思莫不就是感叹一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类的屁话,后一句就不知所云了。
不过,她也懒得去猜,也没心思去猜,径直走到了李承俞的榻前。
正要重新带走李承俞,却探到了李承俞的皮肤温度,虽然微弱,但确实是有的,还有他微乎其微的呼吸,无不说明李承俞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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