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若是不要了，那赏给小的可好？”小二双手抱拳陪着笑脸，“这兰家香件儿难得，小的拿回去哄娘子，保管她乐的合不拢嘴。”
　　“你怎知，是兰家香。”李疏问。他回客栈后，又是用冷毛巾敷鼻子，又是拿棉花卷儿清理鼻中淤血。忙碌了半天，拿过香球来一闻，那里面放的竟然是最普通的沉香，还是没经过炮制的那种。
　　“不瞒客官说，这香熏球，我家娘子惦记好久了。”小二把香熏球打开，漏出里面的结构来给李疏看。
　　香熏球外面是镂空雕花，里面分为四层，层层环套相连。最里层是个小碗，里面盛放香料。不管香熏球怎么翻转，那小碗都可以保持平衡，这样内里的香料就不会撒出来。
　　李疏在京里见过这种东西不觉着稀奇，可在小二眼里，这是难得一见的好玩意儿。

　　“给你也……，算了，这东西我还有用，里面的香倒是可以送你。”李疏把那熏球拿过来，把里面的沉香倒出来给了小二，自己把熏球收到了怀里。
　　兰桂再怎么泼辣，也是个女儿家。自己偷了人的东西已经是不好，若是这东西流落在外，日后怕是有损兰家二小姐的名誉。
　　兰家二小姐此刻，正在她姐房里罚跪。
　　兰麝气的脸都变了颜色，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到底没舍得抽她。
　　“你带了我的东西出去，丢在别处都使得，怎么丢在了胭脂苑？若是让人捡了去，那，那……”兰麝又急又气，脸色煞白，手脚冰冷发抖。

　　“也不一定是在哪儿丢的。”兰桂小声辩驳，“我到家时候才发现没了，说不准是，是丢在路上。”
　　“你不是回去找了？路上不是没有么。”
　　“那，那可能天黑我没瞧见，也，也可能让野狗叼走了。”
　　兰桂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索性趴到兰麝膝盖上，仰着看可怜巴巴的看着兰麝。

　　“姐你别急，我明日再出去找找。若是找不到，我就去跟娘说，让娘想办法，大不了，娘抽我一顿。”
　　兰麝偏头不看她，兰桂死皮赖脸的站起来，搂住兰麝的脖子撒娇。
　　“姐~，姐~，姐你别气了。还有几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要气着了，姐夫过门后还不得打死我。”
　　“呸。”兰麝啐了她一口，“人家是读书人，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还没过门儿呢，你就护着他。”兰桂嘟起嘴来，“我可是你亲妹子，你难道不帮我？”
　　“帮你。”兰麝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叫上瑞珠跟自己一起出门。
　　“你去哪儿啊？”兰桂问道，“这个时辰了，你难道要出去找？”
　　“我去找娘。”兰麝翻着兰桂，“就说我自己不小心把熏球丢了，问问娘该怎么办。”
　　“娘估计是不会信的。”兰麝出门后，兰桂脱了衣裳鞋袜，直接抱着被子滚到兰麝的床上。帐子角挂的鎏金香囊被她的动作弄得来回晃悠，兰桂抬起脚让香囊停住，自己反复回想着今日的行程。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摸那个香熏球的时候，是进暖阁的时候，帘子挂到了腰，她怕扯落了，所以用手摸了摸。当时，还是在的。
　　“他娘的！会不会是让那个登徒子给摸了去！”
　　非有大事，麝儿不会半夜三更的过来找自己。
　　兰夫人披上衣服起身，她先绕进里间看了看熟睡的兰老爷，然后走出来坐在榻上，命上夜的金枝带兰麝进来。
　　“娘。”兰麝进门后愣住了。她娘披着衣服坐在外间榻上，身后是整套的铺盖。
　　“你爹近日来总睡不踏实，有点儿声音就醒。所以我就搬出来了，省的夜里喝茶什么的，再惊动他。”兰夫人冲兰麝招手，让兰麝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她把兰麝贴身带着的荷包拿出来，放在自己鼻子前闻了闻。

　　“麝儿，你这香是不是该换了，娘怎么闻着味儿有些不对。”
　　第二十六章
　　“前日娘才给我的香，还是在您面前换的呢。”兰麝捧起来自己闻了闻，并没有闻出哪儿有问题。
　　“或许是大小姐身上别的香味儿，夫人闻串了。”金枝笑着推开半扇窗子，冷风吹进来，室内的香气散了许多。
　　兰麝点了点头，刚才桂儿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已经睡下了。屋子里用着安息香，怕是染到了身上。
　　“大晚上的，有什么急事？”兰夫人握着兰麝的手问。
　　“我，我今日睡下后，忽然想起自己少了个随身挂着的熏球。”兰麝不会撒谎，所以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希望她娘不会识破。
　　“那里面没什么名贵香材，只装了些平日合香常用的生沉香。我让瑞珠找了，但没找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越想越怕，所以来找娘说一声。”

　　兰夫人微微叹口气，伸出手去，抬起了兰麝的下巴。
　　“是桂儿丢的吧。”
　　兰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她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我就知道，准是桂儿。”兰夫人第一句本是诈来看看，见兰麝现在的样子，她就笃定了这事儿，必然是兰桂的首尾。

　　“娘，桂儿她，也不是有意的。”兰麝想起身跪下，但兰夫人按住了她的膝盖。
　　“娘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你是她姐姐，她不会害你。但这个性子，实在可恨。”兰夫人长出口气，自己生的这三个女儿，大的沉稳老实，小的机灵可爱，唯独中间这个桂丫头，胆大心粗，最是让人头疼。
　　“可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只知道是回来的路上没的。”
　　打死兰麝，她都不敢提‘胭脂苑’这三个字。
　　兰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兰麝，让金枝去给兰麝倒茶。

　　“你先喝碗安神茶，听娘说。”
　　“咱们家啊，是女娶男嫁，所以不用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你又不是不出闺门的女孩儿，以前咱们娘俩出去谈生意没少出门，丢了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便是有人捡着，只当他得了偏财，也说不出你什么。”
　　兰麝安心了不少，若是在从前，她也不至于如此。实在是大婚在即，生怕有个闪失害兰家损失颜面，李作尘也会面上无光。
　　“横竖今晚娘也是不能睡了。”兰夫人搂住兰麝，用手指缓缓梳着兰麝的头发，“有些话，咱们娘俩儿今日倒是可以说说。”

　　兰麝如同幼年时一样，安心的窝在兰夫人怀里。“娘，您说就是了。”
　　“咱们兰家的女儿啊，说命好也行，说命苦，也是。”兰夫人闭了闭眼睛，她心中酸涩，但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
　　兰麝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命好，在于家中有传世的治香本事，保得兰家世代女子吃穿不愁，能在这男人掌权的世界里，挺直腰杆、吃穿不愁的活着。”
　　“那苦呢？”
　　“苦不苦的，都是以前的事，到你们这代，或许，就好了。”
　　兰夫人止住话，用手轻拍兰麝后背。兰麝这一会儿工夫，先是因为兰桂丢了自己随身的东西生气，接着因为撒谎被识破受了惊吓，现在让兰夫人安抚着已经松了精神头。她放松下来便开始觉着困倦，嘴上说着要跟娘聊天，张口含混的说了几个字，人合上眼睛，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