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东西被姑爷接走了,但瑞珠脚步纹丝不动。
直到兰麝温温柔柔的说一句知道了,明早去给祖母请安。她才施了个礼,继续低着头退了出去。
李作尘心里微微有些不快,他自觉这是兰家下人看不起自己,又转念一想今日新婚大喜,日后有的是时间收付调教,所以按下这点儿不舒服,转身走回去,把香炉放在床头香几上。
兰麝用手在香炉上招了招,随后微微皱眉。祖母这香,没味儿。而且铺床那日,祖母已经做了一炉香送来,现就在床下放着,怎么又送来一炉?
可她再想到刚才瑞珠说的话,便觉着应该是自己今日饮酒过多,祖母心中惦念,所以才特意赶制了送过来。
“这是什么香?”李作尘站在兰麝身后,两臂前伸,搂住兰麝的腰。
前面是香几,后面是李作尘,两边是李作尘的胳膊。前后左右都没处闪避,兰麝的脸今晚不知红了多少次,她挣扎了几下,李作尘索性整个人贴了上来,下巴直接搭到她肩膀上。
“大约是祖母新制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兰麝打开香炉盖,见云母片上放着圆溜溜的一粒棕褐色香丸,外表平平无奇,也看不出什么。
屋子里原本用的香慢慢变了味儿,刚才清凉甜腻满喉,渐渐变成了略带腥气的浓香。但那股子微微的腥气并不难闻,像是炎热夏日一场大雨后漫上来的泥土味儿,让人闻着心里痒痒的。
兰夫人今日喝的太多,但她依旧如往常一样,先去伺候老夫人安枕,然后带着金枝去看兰桂兰蜜,最后命人在院子里巡视,确认大小院门关闭好了,才扶着金枝的手,慢慢走回自己院子。
今日府里忙乱,玉枝奉命留下来带着几个婆子看守院子,捎带守着屋子里的兰老爷。
兰老爷被搀扶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要兰夫人不在的时候,不准除金枝外的人进屋子。所以玉枝只能捧着手炉,点着炭盆,在门口苦哈哈的守着。好在兰老爷也省事儿,自打睡下就不曾醒来,也没要茶水和吃食。
“今日大家都辛苦,吃完酒,就回去歇着吧。”兰夫人让金枝带着玉枝和几个看院子的婆子下去吃酒,又额外给了赏钱。玉枝比别人多了个绣工精美的荷包,里面塞了两个金锞子,外带几丸兰夫人新制的婴香。
把贴肉带着的荷包拿出来放在鼻子前,兰夫人轻轻推开屋门又反手关好。屋子里地龙烧的滚热,她才走出几步去,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
兰老爷趴在床上睡的无知无觉,一条胳膊半条腿垂在床边,身上的被子也不知被他踢到了哪儿。
床边的脚踏上摆着个古琴式紫铜香炉,香烟袅袅,正对着他的脸。兰老爷年轻时也是有名的俊秀公子,现在年纪大些,加上多年身体不适需要服药,加上这些日子每日沉睡,现在面色灰青,脸部浮肿,再被香烟笼罩着,竟半点儿当年的清俊模样都瞧不出了。
兰夫人酒意上头,人有些站不住。她顺手扶住身边一个花瓶架子,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
“我当年,也是瞎了眼。”实在没力气走到桌边了,兰夫人毫无形象的伸出腿,用脚尖勾了个雕花鼓凳过来,扶着花瓶架子慢慢坐好。她手捂着胸口,试图让翻江倒海的胃舒服一点儿。
若是今日兰老爷能应酬宾客,她大约还能少喝一些。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儿总要提前铺垫,以免到时候过于突然,让人怀疑。
明知道对面那人现在是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兰夫人也不在意,她今日半是欣喜半是心酸,此时房中无旁人在,她抬手拔下头上金钗玉簪,褪下腕上八宝嵌宝软镯,又摘下颈子上带了一天的赤金项圈。随后整个人宛如失去了支撑一样,浑身发软的依靠着瓶架,似乎是拿那没生命的架子,当做了靠山。
“麝儿今日大婚,桂儿怕是也快了。”兰夫人摇摇晃晃的伸手想去拿茶喝,不小心把瓶架拽倒在地上。花瓶落地碎成了几瓣,兰老爷似被惊动,在床上蠕动了起来。但片刻功夫后,就又睡熟了。
或许是窝着了脖子,再次睡熟的兰老爷呼吸先是猛地窒住,随后脸慢慢变得紫涨。兰夫人冷眼旁观,竟然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
兰老爷勉强的挣扎几下,终于扭正了头,呼噜声惊天动地的响起,看来虽然是能呼吸了,但还是有些阻滞。
“可惜了。”兰夫人端着茶碗喝茶,她咂了咂嘴,皱起眉头。
“不过今天是麝儿的好日子,你这个爹,怎么着,也不能在今天,给我的麝儿添晦气。”
城郊义庄,豆娘在灵位前点燃了兰夫人送来的线香。她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云儿咬着手指看她,等她拜完了就走上去,轻轻拉住她的衣襟问道。
“娘,你在求什么?”
豆娘弯腰看着女儿笑,她摸了摸云儿的头发,拿过坐上放着的白布卷,拉着云儿的手往屋门外走。
“娘没求什么。”
“你骗人,我都听见了,你说什么,兰家,什么如意。”豆娘根本不信,她耳朵灵着呢。
“小机灵鬼儿。”豆娘哑然失笑,云儿这孩子太灵,可不比自己当年好糊弄。
从腰上摸出钥匙来,豆娘打开铁链上的锁。她点燃油灯,在香炉里放好香料,又用青布包头仔细包住头发,还给云儿脖子上挂了个避味儿的香囊。
拧了拧云儿的鼻尖,豆娘轻笑道,“不过是上香时候顺口提一句罢了,你还小,不懂,这人心啊,是求不来的。”
云儿的确不明白她娘这话的意思,但她也没多做纠结。眼下有活儿要干,早点儿干完了才能够休息。再说人心什么的很稀奇么?这里每个躺下的都有,只是没用而已。
第三十三章
白布卷摊开放在桌上,内里裹着的家伙事儿,各个寒光闪闪。云儿站在豆娘身边,她娘只要伸伸手,她便知道要把什么递过去。在她看来,娘现在做的活儿,与自己年幼时,看村子人杀猪宰鸡毫无区别,不过换了个对象罢了。
屋子里冷的很,虽然点着几个香炉,但却没有炭盆。
豆娘埋头干活一言不发,云儿偶尔打个哈欠,也不出声。
直等到桌上那个紫砂盆中盛满了,豆娘才轻舒一口气,直起腰来,攥着手上几样儿寒气森森的家伙事儿,去墙角的水桶清洗。
负责收尾的云儿挽起袖子,穿针引线,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始缝合。她干的活儿不需要多精巧,只要差不多缝上就行。豆娘干完自己的想来帮忙,谁知云儿已经都弄好了,正在套衣裳。
“你倒是快。”豆娘微笑着走上来,见云儿收回手,就展开粗白麻布,把刚摆弄完的物件儿盖好。
“早干完,早回屋子里暖和。”云儿另用一桶水洗手,还用刚才缝合的那根针,细细剔干净指甲里的污垢。水桶上结了一层薄冰,她冷的浑身哆嗦。家里的炭有那么多,不知道为什么,娘从来不让在这个屋子里用炭火。天再冷,都只能忍着。
“娘,这里为什么不用炭盆啊?”云儿撅着嘴连连甩手,搅和的水桶里的水如旋涡一般打转,把几条白森森的肉丝儿,卷到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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