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时天已过午,正是吃斋饭的时候。
又从远路来的客人来不及赶回家,就花些钱,留在庙里吃斋。车夫娘子拿出十几枚铜钱来,跟着人进了斋堂,乘了一碗粗斋捧在手里,来回转悠着,看起来像是在找地方坐。
因为没人爱搭理她,所以也没有女尼帮她找位置。
车夫娘子随便扒了两口就说肚子难受,放下碗扯住一个女尼的袖子,问人家茅房在哪儿?
“后殿哪儿有给施主准备的静室,施主自便就好。”女尼白眼儿都快翻出眼眶了,人正吃饭呢她问这个,真是讨厌。
“来不及了,走到哪儿我就得拉裤子。”车夫娘子捂着肚子皱着眉,“你们这儿没有么?”
“有有有,出门左转,往后走就有。”女尼捂住口鼻,生怕她真的拉出来。
车夫娘子急忙忙往后走,还顺手拿了一个女尼擦手用的布巾。
了缘刚干完了上午的活儿,这会儿是轮不到她吃饭的,她站起身双手撑着腰,来回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腰背。
有人在她身后快步走来,随后站在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颤颤巍巍的叫了声,“夫人。”
了缘匆忙转头,险些扭了腰。
车夫娘子挎着篮子,两眼饱含泪水。她先仔细打量了下了缘的脸,随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连叩了三个响头。
“你是?”了缘不敢上前,她往侧面挪了一步,不想直受人家的大礼。
好在车夫娘子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她也不等了缘请,自己抹着眼泪站起来,走到了缘面前,直接抓住了人家的手。
“夫人不记得我,可我记得夫人。当年若不是你帮了我,这会儿我和我那小儿子,怕是早化成灰了。”
“举手之劳而已。”了缘没想到车夫娘子真的来了,她一时间百般感慨,也开始落泪。自己当日过得虽说不好,但好歹还是李家的妾侍。李夫人要面子,出门舍粥的时候,总会给她找几件儿体面的衣裳穿。而此刻,自己衣着破烂,干的又是腌臜不堪的活儿,对比十年之前,不由得让人心酸。
“您这手,好些了吧。”车夫娘子捧着了缘的手仔细打量,她把自己的篮子拿过来,掀开上面的盖布,让了缘看里面的东西。
“我不敢多带,所以只先拿了这些。您先将就着用,我下次来再给您带。”
那篮子底放着焦炭,几个油纸包放在焦炭上,也不知道里面包的都是什么。
了缘此时的境地已经不容她推拒,她含着眼泪收下那东西,车夫娘子不敢多留,提着空篮子赶忙走了。
到晚间休息的时候。了缘关好门,把油纸包一一打开查看。那里面包着些红白伤药,还有自家炼制又冻好的猪油,切成片儿用蜂蜜腌制的老姜,和十几块儿指头肚大小的红糖。焦炭下面还埋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灌满了点灯用的煤油,外带一卷儿粗棉线,可以当灯芯使用。
想必,是车夫娘子打探了这儿的情况,才送来这些自己急需,又可以不用火便能入口的食物。
了缘含了片儿老姜,她小心翼翼的在屋子正中点燃了几块儿焦炭,等燃着了就坐在旁边取暖,顺便把自己的鞋袜放在旁边烘烤。
破旧的柴房只靠几块儿焦炭不足以温暖整个屋子,但对于现在饥寒交迫的了缘来说,已经很舒服了。她索性把破席子和铺盖都拖到地上,直接睡在了炭火边。
睡眼朦胧之际,了缘想起当日在李府时,每到冬日,缺少炭火的她只能在入睡时点个小小的炭盆。那时候三郎还小,冻得直往她怀里挤,娘俩就那么搂在一起互相取暖,不知不觉的,也就睡了。
“想必三郎现在不缺炭火了。”了缘迷蒙的笑了笑,自己吃些苦没什么,只要三郎过得好,就行。
今日兰麝回来的早些,她去祖母哪儿请安后,就急匆匆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这两天她都没在家吃饭,李作尘今日也以为她不会来,所以也没等。
兰麝进门的时候,李作尘已经吃了半碗饭,正准备喝汤。
“先别喝。”兰麝笑着走上来,她左手背在伸手,右手因为怕自己手冰没敢碰李作尘,只是用手虚点了点李作尘的手背。
“你要?嘶~,怎么手这么冷。”李作尘笑着放下汤碗,他抓住兰麝的手,被冰的皱起了眉。
瑞珠从兰麝身后绕过来,手上捧着兰麝的手炉和兔皮手笼。
“小姐给您买了鸽子汤,在车上时候还好,下车了不放心我拿,非要自己提进来,可不手冷了么。”
“啰嗦什么?”兰麝红着脸,冲着瑞珠瞪眼睛,“放下东西吃你的饭去,这一天累得很,吃完了赶紧去歇着,今晚不用你伺候。”
第四十七章
现如今,小姐眼里只有姑爷。
瑞珠放下东西给李作尘行了个礼就赶忙下去吃饭了,她打算吃完了赶紧去找素蕊聊天,今日可有件顶顶要紧的大事儿,是要跟素蕊说的。
鸽子汤温热正好入口,李作尘慢慢喝着,时不时拿眼睛瞟瞟兰麝。他总觉着兰麝今日欲言又止的似乎有话要说。八成,是娘的事儿。
他瞧着兰麝吃饭时不时的便会停下筷子皱起眉,过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颇为不自然的冲自己笑笑,又续低头吃东西。
“若是好消息,她不会如此。”李作尘的心揪了起来,他这几日都在等消息,越等越是心慌。原本按他的想法,兰家有钱有势,只要真心去打听,定能打听到娘的消息。但兰麝早出晚归的,每日只忙香铺的生意,他不好追问,兰麝也不主动提。
李作尘不由得疑心兰家人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可现在兰家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只能默默的等待,希冀着很快能找到娘。
兰麝的确有时要跟李作尘说,但并不是有关聂娘的事儿,而是事关兰桂。
因为今天下午,那位看上兰桂却失约了三日的公子,来了。
自从那日两人合力救了阿玫之后,李疏心里对兰桂,就多少有了那么点儿敬佩。一个女儿家,能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不顾及自己安危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这兰桂还真是有些侠女风范。
李疏虽然自幼读书学医理,但他生性喜武厌文,学医乃是身为太医世家子弟的无奈之举,若论内心真实想法来说,李疏的梦想乃是做个行走江湖,仗剑行侠仗义的侠士。
此次他会接下肃亲王的差事,三分是因为推拒不得,二分是因为一时的意气,另外五分则是因为肃亲王应允他,只要查到不负香,便会帮他在祖父和父亲面前说情,让他免去太医院的差事,再领个巡查的闲差,他就可借着这个由头去浪荡江湖。
“为了不负香,骗人家说看上人大姑娘,这,非侠义之举啊!”李疏在胭脂苑住了三天,每晚睡觉前,他都这么琢磨。
阿玫被他花银子包下了,每日负责给他端茶倒水,偶尔也给他捶背捶腿。别的一概没有,但装假还是要装的,若是阿玫被他包了还白璧无瑕,那么日后,怕还会招人惦记。反倒是破了身子就不再值钱,而且阿玫面相不好看,只有假装破了身子,才能不再被人惦记,从此在花楼里安心度日,直到契约期满那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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