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里，学校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点异样。每个老师好像都显得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中规中矩，好像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露出不正常来。
　　这种感觉像瘟疫一样的传染开来。
　　上课时，学生会不由自主的观察台上的老师，于是，喜欢手舞足蹈的老师也不再手舞足蹈了，喜欢大声吼的老师不再吼了，喜欢敲桌子的老师也不再敲了，喜欢义愤填膺评论时局的老师也不再评论了，每个老师在讲台上讲话都字正腔圆，连咳嗽声都压得那么标准，连笑容都修饰的无可挑剔——挥舞的手势都可以指挥一个乐队了。
　　这种气氛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师们都急于想成为圈子里的人。

　　杨小平被送到湖县人民医院时，精神科的医生诊断为精神病。学校通知了杨小平的父母，他们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得了这样的病，强烈建议到长沙去复诊。期间杨小平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笑着和来看他的老师们聊着天。
　　到了湘雅医院，医生正式确诊为“狂躁症”，还不属于精神病。
　　这几天晚上，桥头中学的老师大概都在自己的电脑前搜索“狂躁症”的症状。
　　这事过去以后，杨小平这个学期就没再教了，173班也再没人当班主任，从此这个班闻名全校，连校外的人都知道了。173班的风气也开始蔓延到其他班级。

　　后来的一两年里，肖林有几次在学校里碰见杨小平，而学校也没再给他安排工作。
日期：2008-12-8　18:55:03

　　第十五章肖林的第二个孩子
　　有一天，周末，易倩来到肖林的房子里，两人谈着平时杨小平的一举一动，谈到很晚，夜很深了……
　　这一次肖林很兴奋。完事后两人都很累，躺着，喘着气。肖林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打着易倩，叫她赶快起来。易倩迷迷糊糊的起床，憋了一阵，拉出来了，肖林问东西出来没，易倩低头看了看，说看不清。
　　肖林凑过头一看，还真看不清。
　　肖林有点慌神。易倩坐在床上，看着肖林顾头不顾尾的样子，觉得好逗。
　　愣了会儿，肖林问她：“这是你来月经后的第几天？”

　　易倩想了想说：“七八天左右吧。”
　　“前七后八……阿弥陀佛，但愿没事。”
　　易倩扑哧一声笑了。
　　一个星期后，两人买了测试纸，骑着电动车一起去南湖边。在一片杂草丛里，易倩蹲下身子。肖林站在旁边，冥冥中他似乎知道有什么结果在等着他。易倩穿好裤子，转过身，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说了，看你脸色就知道中奖了。”肖林说
　　“是两杠。”易倩看着他。
　　“和我担心的一样，什么前七后八，狗屁！”
　　“怎么办？我不想打掉……”易倩说：“我喜欢小孩，怕打了以后不能再生了……”
　　肖林低着头，沉默不语。死到临头了，他反倒觉得没什么了：生亦何妨，不生亦何妨？
日期：2008-12-8　18:56:05

　　肖林回到学校，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发呆，突然一个念头疯狂的抓住了他：不能生————————————

　　肖林猛的站起来，拨通了易倩的电话，用急促的声音告诉易倩这孩子生不得。肖林说话很快，易倩一时还没怎么听清楚。
　　肖林几乎声色俱厉的讲明孩子一旦生下来的后果，讲了近一个小时。易倩的情绪一点一点的低落下去……
　　“要孩子的话以后还可以生。这一次却不能，我们能给他什么？我们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
　　“打了以后万一我不能生了怎么办？……到那时你肯定不会要我了……”
　　肖林好说歹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犹豫了。两人只好商量等过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几天后，肖林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父母一致要求生下孩子，说孩子以后他们带，不要你们负担；易倩的母亲也建议生下来，说生下来总不至于饿死吧。
　　肖林在焦灼中度日。
　　肖林特别喜欢小孩子，他知道，一旦生下来，自己肯定会爱不释手，疼爱有加；但是一生下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小孩子小时候当然可爱，长大了可就磨人了：首先是他十几岁青春期，再后来就是上大学的费用。自己现在心都没定下来，想到这一辈子就为了个小孩奔波，肖林就胆战心惊……更重要的是，易倩退学了，以后也不可能像肖林那样有固定工作，以后生活的重担几乎就全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了，还有双方的父母以后可都是要养老的，你难道不负担？……易倩现在只有十几岁，很单纯，20岁、30岁呢？她还像现在这个样子？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况且现在的易倩都让肖林不放心了，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感情根本不稳定，她以后一旦走入社会这个大染缸，难道能保证她一点都不心无旁顾？……到那时，自己可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这几天里，有时往往是：上午两人还在计划着宝宝出生后的生活，下午肖林就心急火燎的打电话告诉易倩孩子不能要。易倩被弄得心烦意乱，情绪很不稳定。
日期：2008-12-8　18:58:58

　　经过一个多月的煎熬，肖林最终还是陪同易倩去了医院。
　　以后就是在家里隔十二个小时吃一次药。每服完一次药后，易倩都疼的拧肖林的手。肖林抚摸着易倩的背，低着头，心情低落。
　　第三天中午，服完最后几粒药后，易倩感觉有东西要排出来。肖林端了盆过来。首先出来的是一团团死血，歇了一阵后，易倩又排出了一大块白色肉团，两人都以为那就是死掉的孩子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想到居然这么大了。
　　肖林拿个塑料袋把盆里的东西装好，骑着电动车往县城里赶。到了医院后给医生看，医生确诊已经打下来了。临走时医生特别嘱咐肖林一个月之内不能行房事。
　　易倩打掉孩子后的那几天里，肖林几乎一有空就去陪她。

　　有一天，当肖林骑着电动车去易倩家时，看见易倩的姨夫坐在床边，和易倩说着话。
　　一股无名妒火在肖林心里猛的烧了起来。
　　易倩姨夫看见他进来了，脸上闪过一丝阴影，没说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易倩扭头看见肖林，脸上的肌肉骤然松弛下来，雀跃着从床上坐起来。肖林走过去，默默的坐在床沿上，低头不语。易倩小心的看着他，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天，肖林像被恶魔鼓动一样，再没去看过易倩。
　　肖林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于她与己都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肖林好像感觉到什么，这种不祥的感觉如此强烈，像被一只强劲的大手扭住脖子，使他透不过气来。他唯有对易倩忽视、冷漠、残忍，才能把这种感觉排泄出来——虽然他十分清楚这样做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