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7-18　09:16:58

　　小志早在十年前加入和英一伙的时候就领教过他的这些伎俩，自己也被和英胁迫向托运站的同行们开过枪。但那是远远的冲腿射击，这么近距离地用刀杀人是他平生第一次。但从和英摄人心魄的冷酷目光里看出，他没有其他选择。
　　最后的工作交由傻锁完成。傻锁憨笑着用那柄国外产的刀身黑色只有刃口一线白色的大猎刀在阿东的颈部用力却很缓慢地划了个半圆，锋利无比的刀子割开了包括动脉的组织，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阿东倒在血泊里再也不动了。锁子和小志把阿东的尸体放到钢筋编制的笼里，四下用绑丝绑好，用带来的高标号速干水泥把装有阿东尸体的钢筋笼浇筑起来。这种速干水泥用于在江水里浇筑桥梁的桥墩，很快，一块方正的水泥坨就凝固了。几人合力把水泥坨抬上了丰田面包车，然后往来时的路上往回开。在路上的一个建筑垃圾倾倒点把装有阿东尸体的水泥坨顺着坡倒进了大坑。用不了一天时间，蜂拥而来的装着建筑垃圾的车辆就会用成吨的垃圾把那个水泥坨掩埋起来。

　　把大家都装到一个船上是和英的一贯做法，这样一来，大家身上都背着人命，是杀人案的共谋。在严厉的法律下大家都没有了退路，只有跟着他一直走下去。
　　上世纪一九九零年快过年的时候，和英期满出狱。来接他的除了兰解放和两个以前的狱友外，入狱以前的手下一个也没来。那天的天气不错，他穿着兰解放给他买的一身合体的西装，显得挺精神，平时阴鸷的脸因为重获自由而有了些光彩。
　　他的那两个狱友其中一个兰解放见过，是个有点神经质的家伙，在监狱时就对和英言听计从，典型的电影里打手的形象，两条眉毛长得都连在了一起，眼神空空的，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叫大军。另一个兰解放没有见过，没事就好咧着个大嘴傻笑，兰解放怀疑他是个白痴，他是和英在给他加刑的那个监狱认识的。看他对和英俯首帖耳的架势就知道被和英使唤惯了的。他穿得破衣拉洒，身子也是半年没有洗过的样子。和英管它叫“傻锁”。他俩人家都不在本地。

　　和英和兰解放还是客客气气的，彼此客气的连手都不握一下，保持着矜持，并且保持到欢迎和英出狱的酒宴结束。知道和英不喜欢和生人寒暄应酬，甚至厌恶官场和生意场上的人，兰解放没有叫其他人作陪，只他和他们三人一起吃了顿饭。和英不喝酒，吃得也很少。那个像白痴的家伙却吃得很高兴，看来是不管什么场合他都不会讲什么规矩，弃筷子什么的餐具不顾，十指耙上下翻飞，把个丰盛宴席上的其他人搞得没有了食欲。和英并没有制止这个家伙，甚至带着一些欣赏的笑意看着他把餐桌搞得七零八落。那个兰解放见过的家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只在和英有所动作的时候才看向和英，就像一个忠实的仆人，随时准备听从主人的召唤。

　　兰解放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三个人，几个小时里说的话没超过十句，就连酒宴结束他递给和英一个装有两万块钱的夹包时也没有一句话，和英接过包，打开看了一眼后也只冲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没一句话。
　　和英看着兰解放坐车离去，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白痴样的锁子见和英看他，用手拍着自己的肚子咧开大嘴冲和英傻笑。一字眉毛的大军看和英看过来也看向和英，眼神里透露出问询的神态。和英见两人吃饱了，站起来往外走，两人急忙相跟着出了饭店。几年里这两个人再没有离开过和英半步。
　　和英没有回家，领着两人去了位居全国十大市场前三位的批发市场------东安市场。在他临出狱之前，心里就盘算好了怎样施展拳脚，在他阔别六年多的城市里从新打拼出一番天地。东安市场就是他新事业的起点。
　　东安市场的繁荣刺激了货物托运站的兴旺，货物流散需要托运站这个平台。由于从事这个行当不需要很多本钱，入行门槛低，却也能发财吸引了大量没什么本钱，做买卖不行，又好吃懒做的社会上的混混儿。一两年的时间，社会上有点名气的大小混混儿纷纷开起了托运站。托运站开多了，没有那么多的生意，于是这些以前的好战分子们开始战争，争抢好的线路和优质客源。一时间战火四起，整个市场每天可见一帮一伙的人明刀明枪地斗殴，杀来杀去，天天有很多人受伤，又有什么人物被从市场上驱逐出去的消息。好像是马克思说过：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腥。到战争的最后阶段，几家大的托运站的争夺到了动用猎丨枪丨解决的地步，有几个从这里退出去的人有的双腿残了，好点的一条腿残废。经过了一年“洗牌”，三四家大的托运站在市场站稳了脚跟，瓜分着肥的流油的线路。从此和平共处，再无大的战事。

　　残酷的战争过去一年了，人们很快就忘了曾经的血腥场面。孙福龙，这个当年几个胜利者当中实力最强大的人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放松下来，出门时总带着两三个保镖。每隔十天半个月，他就像狮雄巡视领地一样在市场上巡视一圈，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就不只是平时的几个保镖，而是一大帮人。他要用这个行动告诉市场上的商户和客商他的存在和他的强大，也警告那些眼巴巴看着他发财而心有不甘的人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的目的显而易见达到了，一年来从来还没有什么大小流氓来生过事。

日期：2009-07-18　13:37:42

　　第二天，张翼去了义龙公司，在跃辉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舅舅。跃辉胡子没有刮，眼窝深陷，看上去整个人都垮掉了。悲伤的表情写在脸上。他们四人从小就在一起，除了住监狱那几年，就是那样跃辉和国际也在同一个监狱，没有分开过。他们在这个城市一起长大，又一起变坏，一起住监狱，又一起发达。他后来染上了毒瘾，其他三人想尽了各种办法给他戒毒，但都无果而终。现在，一人躺在异乡的病床上生死未卜，另一人又被抓了起来，现在还没有消息。照着文文形容的国际的伤情，内脏都伤了，连喉咙都被割断了，恐怕性命难保。抢救手术进行了四十多个小时才结束，现在人在ICU病房里昏迷着，让跃辉不由得悲从中来。国际多年来一直是他们兄弟们的主心骨，他这一躺下，其他人都有大厦将倾的感觉。多少年来的风风雨雨，他们兄弟都不离不弃，他们都是把生命相托的生死弟兄。

　　昨天晚上跃辉一晚没睡，不时地和东北松山市的文文通话，询问国际的病情，安慰国际的妻子。其他时候就思忖着国际遇刺的前前后后。他绝不相信单纯的撞车后口角之争引起的血案，决不会这么简单。在他和于得水通过话之后他更不相信这种说法了。他们兄弟的老对头和英的影子在整件事上漂浮着，在他脑子里再也抹不去。
　　皮皮的事他给市公丨安丨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长甘军强去过电话，老甘说这件案子由赵洪亮主抓，这个人是有了名的不好说话。办案人员也是他在支队的嫡系，二大队在办。二大队的大队长王宇是赵局长的亲信，有时赵局长交代二大队的事刑侦支队长都不过问。老甘向主管羁押的八处处长打听皮皮的关押地址，皮皮被关押在下面县里的看守所里。等跃辉派人赶到那里时人已经被提了出去换了地方羁押。一个小小的非法持有枪支有必要如此虚张声势吗，跃辉觉得，整个都不对头。一个针对他们的阴谋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压过来。

　　张翼今天要到东北松山去，他听从他舅跃辉的吩咐，把几个得力的小弟交给跃辉。跃辉派他们在全市管辖的所有羁押人的地方寻找皮皮的下落。张翼临出门时，跃辉叫住了张翼，眼中流露出焦虑的神情说：“到了那儿一定要注意周围的情况，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能让你国际舅再出一点点事了。让守在那里的人们也打起精神来。记住了吗？”
　　张翼点点头，转身带着几个小弟兄走了。
　　张翼到了松山人民医院后径直来到王国际所在病房的楼层。出了电梯门一看，满楼道的人，大多都是看望王国际的。其中有少数几个松山市的朋友。估计那些人是新市长弟弟的朋友。从家乡市里赶过去的人都是义龙公司的朋友。有一部分是市里职能部门的人，关系处的太好，也巴巴地赶来看望病情。熟悉的社会上的人占了大多数。白大树在松山的宾馆里听消息没有到医院来。吴景建那边有个矿山和村里闹纠纷，手下把人打了，他在那儿处理哪。处理完后就赶过来。

　　张翼走到王国际妻子跟前喊了声：“妗子！”
　　那女人抬眼看着张翼，红肿的眼睛里立刻又噙满了泪水。张翼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许多。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低头叹了口气。旁边的文文自打张翼进来后没有看过张翼一眼。不断有电话铃声响起，所谈的内容都是询问伤者的伤情和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文文的旁边是大山。张翼知道大山当年跟着国际他们四人身后跑时年龄和他们差了一截，他舅跃辉让他喊大山叫舅他喊不出口，最后这事就放那儿了。

　　当就他和文文两人时，文文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翼的眼，眼神里流露出疯狂的神情：“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你还有点人味吗？他们杀得的是有恩于你的人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说着，文文的眼中流出了长串的泪水。
　　张翼冷冷地对文文道：“是你惹了这么多的事出来，跟我有什么相干，我是在帮你的忙，你要搞清楚了。”他对亲舅和文文这样的大老爷们动辄就流泪从心里感到厌恶。
　　“事情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们先前说的那样，停下来，你让那边停下来！”文文抓住了张翼的胳膊，抓得紧紧的。
　　张翼歇斯底里对文文压低声音吼道：“我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也不想知道这些烂事，我也很烦！是你的烂事把我卷了进来，我很想下车，可是车速太快，我想跳车也不能够，你别对我大呼小叫好吗！”张翼最后是在用喊。他被和英裹胁着参与了杀人，这让他懊恼愤怒。却不知向谁发泄。见到文文逼问他，才忍不住发作。
　　文文吃惊地看着平时对他礼敬有加的张翼，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茫然地呆立着，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