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先锁定了两位医疗设备采购科科长。电话前，苏丽先喝了几口凉茶润润嗓子，努力让嗓音听上去柔和亲切，调整好呼吸后，她把电话拨了出去。
　　“您好，王科长，我是医腾科技的总助苏丽，我们在5月深圳会展……”
　　苏丽还没来得及介绍医腾及合作邀请，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真没礼貌。
　　苏丽早已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心里准备，没关系，她清了清喉咙，又拨通了黄科长的电话。
　　“黄科长，您好，我是医腾科技的总助苏丽，我们公司开发的医疗软件——”
　　这一回对方没有挂断电话，而是尖着嗓子打断了她的讲述，非常客气地问道：“对不起，请问您是——？”
　　“我是医腾科技的总助……”
　　对方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苏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去，似乎想把霉气吹走。
　　没关系，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的专家。

　　专家的电话打不通，苏丽猜想他们可能在开会或者上课，便编写了一条短信，又斟酌修改了三遍，才给两位专家发过去。
　　石沉大海。
　　苏丽没有气馁，继续电话市场总监：“钱总监，我是医腾科技的总助苏丽，在5月深圳会展认识您的。是这样的——”
　　电话那头先传来温和醇厚的男中音，继而突然演变成找到亲人的惊喜声：“苏丽？医腾？哦！哦！5月深圳会展，您好！苏总您好！”
　　苏丽心里100%确定，钱总监根本没想起她是谁。

　　不过，钱总监似乎并不在意苏丽的想法，他只在乎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对方。
　　钱总监没有给苏丽继续说话的机会，滔滔不绝地推销起了自家公司的设备，从产品性能优势讲到市场占有率，然后讲到公司对代理商的各种优惠政策……
　　苏丽几次开口，想打断钱总监的外柔内刚的声线，无奈那看似温和谦逊的嗓音着实有韧性，忽大忽小，声情并茂，“嗖嗖嗖”地往她耳朵里钻，半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苏丽异常愤懑地挂了电话。

　　这回轮到她没礼貌了。
　　掐断钱总监的电话后，苏丽的耳根终于清静了。
　　还是明天去杭州展会上找机会吧。
　　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时，江一霆发了条短信给苏丽，说她负责开发的第二款APP对方很满意，尾款已支付。他又接了个生鲜连锁店APP后端开发项目，这一回由他们两人分工合作完成。

　　医疗软件开发虽未开展，但好歹APP开发项目还可以给公司带来一些进账。
　　第二天一早，苏丽乘火车赶到杭州，入住快捷连锁酒店时，见对面江一霆的房门敞开，她放好行李后便去了他房间。
　　“江总。”苏丽站在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屋内传来椅子在地板滑动的声音，很快，江一霆走到门口，对苏丽说道：“进来。”

　　苏丽见江一霆瘦了一圈，皮肤晒黑了，但精神不错，挺括的黑西装把他整个人衬得颀长笔挺。
　　床上有点凌乱，笔记本电脑打开，上面有一张Excel表单，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江一霆见苏丽虽没有以前那种杠精加戏精欢蹦乱跳的模样儿，但她除了黑眼圈比较浓外，情绪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低落。
　　也是，她失恋都过去2个多月了。
　　不过苏丽对待失恋的态度，还是深受江一霆赞许的。
　　她不是去酒吧花天酒地，也不是宅家里睡得昏天黑地，而是更勤奋地工作，更疯狂地写代码，她提前完成第二个APP开发项目，又为公司赚了12万元。
　　这种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家伙，若非工作狂，谁能做得到？
　　这样努力的员工，哪个公司不喜欢？
　　苏丽的确对得起那11%的股份，江一霆对她的工作非常满意。
　　唔，自己失恋时，不也是拼命工作吗？像他们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啊，心里只有目标，渴望功成名就，渴望出人头地，舍不得浪费时间去伤春悲秋，更不可能为失恋一蹶不振。
　　苏丽见江一霆盯着她的脸打量，怀疑刚才早餐吃得匆忙，可能在脸上留下菜包渣或牛奶渍，便急忙伸长脖子看向旁边梳妆台上的镜子。
　　没有啊，脸上啥也没有啊。

　　她又龇牙咧嘴查看了自己的牙齿，也没发现韭菜叶子。
　　江一霆收回视线，垂眸莞尔，感觉那个戏精又回来了。
　　苏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江总，那个APP项目……我们……我们赚了多少？”
　　江一霆淡淡地如实告诉她道：“12万。”
　　苏丽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我又赚了……我们又赚了12万！”
　　现在江一霆又给公司接了第三个APP后端开发项目，听他讲，近两年是APP开发高峰时期，就像若干年前很多企业一窝蜂建网站一样，这些项目都是一阵一阵的，没有什么持久性。
　　苏丽装作很累的样子，一会儿揉着脖子，一会儿捶打胳膊，唉声叹气道：“可把我累坏了！每天通宵达旦地写代码，累得我腰酸背痛，还让人家美哒哒的女孩子经常挂着黑眼圈。室友说我没时间逛街，没时间打扮，整天把自己整得跟梅超风一样，还问我这样做到底图啥呀？”
　　江一霆看着戏精精彩的表演，嘴角微勾，低声道：“有话直说。”
　　苏丽右手拇指和无名指搓来搓去摆出数钱的动作，好像在告诉江一霆“老大你懂的”。

　　江一霆微眯双眸，佯装不懂地看着她。
　　果然是财迷。
　　苏丽感觉自己的眉毛扬得都快要掉到地上来了，对方还没懂她的心思，只好强行压住内心“蹭蹭”往上窜的火苗，不耐烦地提示道：“江总，奖金啊。”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嘛，劳动所得，她的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江一霆睨了她一眼，这一次他很爽快地答应了：“5000块，现在已经年底了，这笔钱就放到春节发年终奖。”
　　啧啧啧，算得可真精。
　　苏丽振振有词地反对道：“项目奖归项目奖，年终奖归年终奖，不能混为一谈！我知道公司业务还没走上正轨，还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如果员工有了业绩最好要及时奖励，这样大家才有动力更努力地工作！还有，这边钱哗哗流水似的开销，我们心里一定会着急上火，一定会更加急切地发展公司业务，把压力发展成排山倒海的动力。”
　　说完，苏丽铿锵有力地比划了一个排山倒海的手势。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江一霆看了一眼掉进钱眼里的财迷，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然后用下巴指向电脑上的Excel表，立即化压力为动力地讲起了业务，“这是我这段时间拜访过的医院，一共36家，大部分明确拒绝与我们合作。他们说人体结构非常复杂，无论是从器官还是从细胞层面诊断疾病，都需要非常专业的医学知识。其中一家医院的老院长，拿了一张影像图让我给他解读，我说我们会请医学专家标注这些医疗数据，再根据标注开发算法模型。老院长说我们的专家们都很忙，哪有时间陪你们这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企业？今天这个企业找上门来，说要他们医院配合开发产品；明天那家企业找上门来，说要给医生培训推广新设备新产品。你当我们专家整天没事干，专等你们找上门来为你们服务的？老先生越说越气，最后把我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