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恶多端，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准备把你打得魂飞魄散的，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给你一个机会，进了魂瓷做个保家仙，直到赎清你自身的罪孽再说吧！”
　　矮冬瓜站起来，从口袋里抓出了一个很小的瓷瓶，轻轻揭开瓶口，对准了老罗，“你自己选，是被我打得魂飞魄散，还是进瓷瓶赎罪？”
　　老罗阴沉着脸，看了看那个黑漆漆的瓶口，这才回头看着我，寒气森森地说道，
　　“我家里的存折都在大衣柜角下放着，你帮我取出来，交给倩倩！”

　　他到了面临魂飞魄散结局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倩倩，这让我心中稍暖，点点头，
　　“你放心吧，虽然你对不起我，但倩倩是无辜的，我会好好照顾她。”
　　矮冬瓜将瓶口压低，掐了一道法诀，轻轻一点，老罗的身体就慢慢变淡，变成一股白烟，飘进了瓷瓶当中。
　　之后，我看见矮冬瓜将瓷瓶用红线绑起来，打了好几个结，再塞进怀里。

　　弄好这一切，他才指了指我师娘的魂魄，
　　“你师娘的魂被折磨得够呛，我得尽快超度她，你先回屋休息吧。”
　　我摇摇头，涩声道，“不了，再怎么说她也算我师娘，好歹让我最后送她一程。”
　　“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老罗害了你，你不恨吗？”

　　矮冬瓜撒了一把香灰在地上，一边布置超度的法事，一边对我问道。
　　我有些茫然，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不清楚，按理说我应该痛恨老罗的，不过我跟着他学了这么多年技术，他对我也还算不错，我……”
　　“过来替我帮帮忙吧！”

　　矮冬瓜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跟我谈论这方面的话题。
　　我按照他的吩咐，在客厅中摆放了许多纸马和竹轿，又撒了许多黄纸在地上。
　　天色已经大亮了，矮冬瓜便让我将所有门窗全部封好，一点光也不留，然后点燃十几根蜡烛，分别按照不同的顺序排列起来。
　　我望着满屋子被点燃的蜡烛，不解道，“为什么关了门又要点这么多蜡烛？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你懂什么？”
　　矮冬瓜笑骂我一声，耐心解释道，“送魂原本应该在今晚子时进行，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师娘的魂魄太弱，只要见了光就会散，所以我才让你把门窗全都封好。”
　　矮冬瓜顿了顿，又指了指房间里排列起来的蜡烛，
　　“至于这些蜡烛，按照排列次序的不同，作用也不一样，这些白蜡是用来引魂的，可以照亮你师娘前往阴间的路。”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接着，矮冬瓜跑到了纸扎的法坛前面站好，手上抓了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也跟喝了酒的醉汉一样，踩动着我看不懂的步子。

　　之后他抓起了一壶米酒，狠狠灌了自己一嘴，掐出一个法诀，将那口酒狠狠朝烛火上喷了出去。
　　砰！
　　烛火上射出两对火舌，矮冬瓜闪电般出手，洒了一把黄纸，桃木剑轻轻一挑，十分精准地扎中了其中一张，将黄纸用桃木剑挑着，凑到了火烛的正上方。
　　被火光一引，黄纸顷刻间便燃烧起来，矮冬瓜转动桃木剑，狠狠朝着西南方一指，那黄符便自己跃离了剑尖，自动形成一团火球，射向了白森森的墙壁。
　　随后屋子里就起雾了。
　　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了整堵墙，我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开阔，那墙面仿佛已经消失了，连接到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片朦胧的白雾之内，我隐约好看见了一座石桥，不时有凄惨的鬼哭声传来，影影重重的不绝于耳。
　　“阴阳桥已经替你打开，快上路吧！”

　　矮冬瓜面如紫金，不怒自威，犹如一个怒目金刚，脸色特别严肃。
　　他将桃木剑凑到我师娘身后，轻轻拍打了一下，随后，我师娘的魂就晃晃悠悠地飘起来，一脸麻木第朝着白雾中飘去。
　　那团燃烧的黄纸就盘旋在我师娘的头顶上，散发出来的光线完全变成了绿色，仿佛在指引师娘的魂，飘向浓雾深处。
　　我惊骇莫名，用后背死死抵着墙壁，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矮冬瓜出手不凡，让我彻底看呆了，也在不知不觉间对他高看了一眼。

　　他果然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师娘的魂飘向了浓雾，可就在即将走上那座石桥的时候，却仿佛给绊了一下，身体突然晃了晃。
　　我瞧得很清楚，喊了一声，“师娘，我来扶你。”
　　可就在我打算追过去的时候，肩膀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一句巨大的力量紧扣着我的肩膀，将我狠狠拽了回去。
　　我屁股坐在地上，不解地看着矮冬瓜，“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师娘？”
　　“你懂个屁！”矮冬瓜狠狠瞪了我一眼，指着那片白茫茫的大雾，声音低沉地说道，
　　“知道前面是什么吗？那是阴阳界！活人不能进去，你要是跟着进去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到阳间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傻傻地点点头，“师兄，这世界上真的有阴曹地府吗？下面又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特别冷？”
　　矮冬瓜皱了下眉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事我哪清楚？去了阴间根本没办法返回，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矮冬瓜转身走向法坛，将上面的一个小碗抓起来，轻轻扣在了法坛上，桃木剑狠狠往上一刺，随着“咔嚓”一声，碗口炸裂成很多碎皮，浓雾就渐渐散开了。
　　我直勾勾地望着那堵墙，浓雾散开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师娘不见了，那座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石桥也消失无踪，只剩一堵白森森的墙壁。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长舒了一口气，对矮冬瓜问道，“为什么你能超度师娘，却不能顺带送老罗也下去呢？”
　　“老罗身上带着孽，就算下了阴间，也不能进入轮回，必须先将一切的罪孽洗清，才有可能重新投胎，至于下辈子究竟是做人还是做畜生，那便无从得知了。”
　　矮冬瓜将法坛上的东西收好，又取出了刚才封印老罗的那个小瓷瓶，对我说道，
　　“这叫魂瓷，可以吸纳作恶的鬼魂，我把他收到里面，再卖给有需要的人做保家仙，日夜接受香火供奉，就可以赎清他的孽。”

　　我似懂非懂，追问道，“你会把它卖给谁？”
　　“谁需要，我自然就卖给谁！”矮冬瓜神秘一笑，用一盆清水洗了洗手，这才对我说道，
　　“入了我这行，你以后自然会晓得我是干什么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教你这些的时候，你自身的麻烦还没解决。”
　　听他说起这个，我的脸又垮下去了，“同样都是鬼，为什么女鬼这么厉害啊？”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周家口是个积阴地，而何娟死前又受到了那么大的冤屈，被人侮辱之后，又是突遭横死，横死的人戾气重，尸体被你们来回折腾，几种因果凑在一起，想不变厉鬼也难！”
　　烛火深沉，映照着矮冬瓜那张黝黑的脸，显得阴晴不定，
　　“老实说，连我很少遇见这么凶的鬼，这事办不成，你的小命也会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