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强子进来,都起身说,“吃饭没?”
强子说没吃,不饿,你们吃了?
妞说,没,大哥说等你。
哦,那一块吃吧,以后我回来晚了就别等我了。
饭桌上的空气很沉闷,妞飘忽不定的眼神清新着也空洞着,一碗饭过后,放下筷子,回屋里,强子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了,媳妇儿从没吃过第二碗饭,她到底吃没吃饱?
医生见妞进了屋才说,强子,弟媳妇非要去找虎皮,我今儿看她了一下午,就怕哪天她真跑出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这笨腿也追不住她。
强子停停筷子面无表情道,傻人一根筋儿,我呆会儿说她。
医生看了强子一眼,不管咋说,我是想要不把虎皮接回来,先把别的事儿搁搁,带孩子去大医院看看治好眼睛,我琢磨着弟媳妇喜欢那孩子是一方面,她也是可怜孩子看不见啥。
强子放下筷子说大哥,我这几天脑袋车轱辘似的,那天咱回乡瞧那气氛,我也没想到两口子生孩子的事国家这么瞎掺乎,今天看报纸,全世界都在说呢,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从中央到地方力度可大,当成头等大事儿抓了,就她现在肚子里这个咋办我还没辙。
医生说谁能想得到呢,老百姓还不是得听当官儿的。这也真不叫事儿了,城里人行,要一个孩子,儿子闺女都行,人家老了吃老保啊,咱们农村人还不是得养儿防老,就生一个闺女,嫁走了,老了靠谁,唉。
说着声音低下去,强子知道医生又想自己了,声音放亮了说,大哥,也别这么想,中国毕竟是农村人多吧,这也不是咱们一家一户的事,早晚国家会想法儿的,就眼前咱们咋整,虎皮这孩子,我也是天天想,你说大哥人家要回去了,咱们咋说要回来,人家给吗?
医生说我想没问题,就说给那孩子治眼睛,他们还巴不得呢,至于以后咋办,再说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强子 笑笑,也是,有啥算啥,不过得过两天再说,我明天回去看看盖房子的事儿,还有得打听打听嫂子的事。
医生说这不急在一时,房子也不用盖好的,我一个老头子了住啥好房子。
强子说大哥可不是,给你盖房子也不是让你一个人过去,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咱们是一家子,过一辈子,如果找到了嫂子,把嫂子的病治好了,你们愿意回家住就回家住几天,我也想回村住几天,闻闻炕土味,不过也就住几天,我们一家子跟你一起回去住 。
医生的笑瞬间没了影迹,你嫂子啊,都十几年了,估摸着她也没了,唉,死了倒干净了,活着也是糟罪。
强子忙拦着医生的话,可别这么说,肯定能找着嫂子。
呵呵,医生笑笑,我也值了,我那几年天天做梦都没梦到你们过这么好,我还有站起来的时候,强子啊,人活着也就这么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守着孩子老婆热炕头,有吃吃有穿穿,也就行了。
大哥话里有话,强子听得出来,英英的出现在预料中也在预料外。
强子收拾碗,妞从屋里走出来接过强子手里的碗收拾桌子。强子扶着医生进客厅,去泡茶。
大哥这是我临来时张总给我的,从南方带过来的西湖龙井,尝尝。
呵呵,这么高级的茶呀,咱们哪儿喝得出味来。
凭什么他们享受高级的咱们就不能,以后咱就要高级的,啥都要高级的。
医生乐说兄弟,有些东西吧高级了咱还享受不了,就说这茶吧南方人喜欢清茶绿茶北方人喜欢红茶浓茶,我就喝两块钱一包的茉莉花茶,过瘾,呵呵。
强子也乐,说大哥你还啥都懂。
懂啥呀,年轻那会走东家串西家的听的多。
呵呵,我喜欢喝茶,可啥也不懂,这辈子可白活了以后咱得活得精心些。
医生扫了一眼妞的身影,说强子,这虽是回县城了,可就感觉象到家了一样,咱村西头儿的吴大手你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强子把杯子递给医生,自己端了一杯坐下。
小时候就羡慕人家了,老听人说吴大手他妈泥菩萨一样,生了七个儿子,那时候家家的孩子饿得嗷嗷叫,就人家七个小子跟浇了粪的大葱似的,长得那壮实。
是啊,六零年他们一家也没挨饿。
强子想着村里的事,兴奋起来,说我听爸说他们家的米缸是个宝,有吃不完的米。
医生说这话说来就长了。
强子期待着,说大哥你讲讲。
吴大手妈是姐妹两个,他姥爷姥姥三辈子穷得对不起耗子,他姥二十出嫁,三十也没生,他姥爷就出家当和尚去了,有一年和尚庙里去了个道士,找着他姥爷了说你不是和尚命,命里有两个贵子,他姥爷不信,道士说,我一个道士跑你这庙里来就跟你说这事。他姥爷想想也是,有家不回,当啥和尚,庙里也添不饱肚子就回家了,回来后不到一年,生了一对双胞胎,两闺女,可就是脑袋不好使,他姥爷这悔呀,生两丫头片子不说,还是两傻丫头片子。
强子押一口茶,静静听着。医生也抿口茶,接着讲。
两闺女长大了,没人娶,吴大手他姥爷家几辈子没翻过身来,就将就着娶了老二。就没想到,自从这媳妇到家,他们家米缸里的米就没断过,缸底就半升米,总吃总有。这别说了,吴大手他大姨,被一个外村小地主家的半瘫儿子娶走了,结果从进了人家门,半瘫子不瘫了,又精明又能干,她大姨成年累月的不开口,开口就说,爹,咱们种高粱,那年高粱肯定收,她说爹,咱们明天开当铺,结果他们家就发大了,后来听说去东北长春成大资本家了。
强子一口气喝完自己的茶,医生住了嘴也喝,强子再给添满。笑着说大哥,我小时候就觉得神了,可你说能信吗?
医生立马说,不信。不过我信人的福寿是一定的,一家子娶个啥样的媳妇就带来啥运气,强子你这些年发达了,别看弟妹头脑不灵光,是她给你带福气了。
强子沉默着,叹口气,说大哥,我知道,你想说啥我都知道,搂搂医生瘦瘦的肩膀,你信不着兄弟?
信得着。医生又立马说。
两人又说起村里的姑子坟,黄土岗,王大鼻子家的老宅,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刻再回村去看看记忆里熟悉的那些还在不在。
强子给医生带好门出来,关了厅里的灯,来到自己的卧房。
妞已经睡了,但她脸色并不红润,睡得也不安稳,眉促着,一手握着春燕的小手,不时的轻轻抽动一次。
强子脱掉自己的外衣,觉得这夜真的很静,坐到床边时就想,这些年,他每天晚上都这样进屋,然后关灯睡觉,有需要时就把妞搂进自己被窝,他说过什么话吗?说过自己的生意朋友,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头疼脑热吗?
不记得。
强子脱光自己转身去关灯,发现妞亮亮的眼睛正悄悄看着他。
强子没理,伸手关了灯,钻进自己的被窝。
妞从被窝钻出来,开了灯,去掀强子的被。
你干啥。
看看。
看啥?
妞已固执的拉开了强子的被,眼光落在强子的胸口,强子顺着看下去,两排明显的牙痕,上面五个下面五个,中间的上下四个牙痕最清晰,已经露出来红肉珠,周边沾着几丝血迹。
强子有点疼。
妞光着从被窝里爬出来,蹬上裤子披上衣服出去。
不多时拿来药,给强子抹。
强子把妞的手挡开,沉声道,不用。
流血了。
不用,你睡你的,强子翻个身背对着妞。
妞呆呆坐着不动,很久才轻轻地说,她咬你。
强子心一紧。
她为啥咬你。
妞抚住强子的肩膀,坚持地用力把他扳过来,又去给他抹药。
强子不耐地推开妞的手,低喝,不用你管,关灯睡觉。
妞再呆住,她都咬出血了。
强子不说话。
妞说她更坏,最坏。
一会儿才下床把药收拾好,关了灯,钻进被窝。
强子长呼几口气,心里咋这么别扭。
妞翻身,左翻右翻,终于轻轻掀开强子的被子从后面贴紧强子,去搂强子。
强子感觉着妞想把自己放到他身下,她凉凉的手去探索着摸自己下身。
强子心里烦躁着,拿开妞的手,冷冷说,回自己被窝睡去。
妞不理,又去扳他,摸他。
强子说你干啥。
睡觉。妞说。
过去睡去。
和你睡觉。
我没心思。
妞不说话了,在强子背后蹭,用自己的奶子磨强子的背,手摸着强子的下身轻轻柔,毫无章法。
强子坐起来,扯开妞推出自己的被窝,不耐烦地说,你闲的是不。裹着被开门出去了。
强子一夜睡在了别的房间,妞流了一夜的泪,强子不和她睡觉,强子不是海马,强子肯定是跟英英睡了,妞流着泪干呕,直到天亮。
第四部 第五十一章 病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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