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已经顾不上再去考虑这些,不管尸体是什么身份,不管他引来的人是谁,总之是不能被他们抓到。我越想心越凉,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奔出去好几里。
前面有一片大沟,是很早以前的河道,干涸之后变成了深沟,到处都是草木,地势复杂,也利于藏身。我猜测,尸体的同伴接到讯息烟火之后,用不了太久就会赶到附近。如果这时候我到处乱跑,很不明智,所以我就躲在这片深沟里,见机行事。
夏夜寂静,到处都是虫鸣,我在这儿呆了能有一个多时辰,也不敢一直死守一个地方,过一会儿就悄悄的移动一下,
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河滩那边是什么情形,我有些耐不住了,从沟下爬了上去,想要看看。但刚一露头,我就看到七八个人从河滩方向朝这边奔来,心头立刻一紧,赶紧缩了回去,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
那七八个人脚力强劲,来的非常快,我藏好不久,对方已经到了深沟的边缘。
“河道上有咱们的人守着,我想,那人肯定不会从水路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俨然是这七八个人的头领,站在深沟边缘朝下看了一眼,说道:“河滩到处都是平地,藏不住人,只有这条故道,大伙儿仔细搜。”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从上面来到了沟底。我和他们相隔了大概有五六丈远,等对方下来之后,我的心几乎就悬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又悄悄的缩了缩身子。
这几个人明显不是乌合之众,配合默契,一半儿人严阵以待,为的就是应付可能突然发生的意外,剩下一半儿人则严密搜索,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朝前找。
我很紧张,从这帮人的阵势就能看得出,这事肯定不小,否则不会如此细致。
我心里暗暗的巴望着,巴望他们赶紧从这儿找过去,等他们过去之后,我立刻就要找机会溜走。
可是,心里的这个念头刚刚转完,我突然发现,那几个正在细细寻找的人,连同其余同伙,全都停了下来,一起朝我这边注视。
七八个人不约而同投射来的目光让我呆住了,我躲在一片茂密的杂草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我确定,我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异动,可这几个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起朝这边看,看的我心里发毛。
我更谨慎了,师傅以前和我说过,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最要紧的就是镇定,绝不能慌,一旦心慌,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我屏气凝神,继续躲在原地,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在这边发现了什么。
“七八双眼睛都瞧着你,你还镇定自如,这胆魄,这脸皮,咱们也不得不佩服。”那个领头的络腮胡子盯着我的藏身处,冷冷一笑:“还想接着躲?”
我的脑袋嗡的胀大了一圈,躲的这么严实,那些人还没真正搜索到这儿,怎么就能发现我?我觉得,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抱着这个念头,我依然一动不动。
“抓了!”络腮胡子似乎不耐烦了,猛的一挥手。
七八个人一拥而上,直接冲到我藏身的地方。这么多人一起围过来,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一下子被按倒在地。
被制服之后,几个人几乎是硬抬着把我给抬到了络腮胡子面前。络腮胡子上下打量我了一眼,接着冷笑一声:“瞧不出来,这点年纪,手段倒是不弱,还能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
“谁杀你们的人,抢你们的东西!?”我一听他的话,立刻感觉头上被扣了个大屎盆子:“你说清楚!”
“不跟你废话,待会,自有你说话的时候。”络腮胡子吩咐道:“搜他的身,仔细搜!”
几个人围着我开始搜身,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都被翻腾了出来,估计是看搜不出什么东西,有人疑心我的衣服里是不是有暗兜,又扯下我的衣服,里里外外的寻找。
就在他们扯下我外衣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外衣的后面有一片微微闪着白光的东西。那片白光很微弱,但在夜色中却显得很扎眼。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打捞尸体时,尸体还没死透,在我身上做了一点手脚。这片发光的印记是在背后,我自己看不到,可这七八个大汉搜到深沟处,不费多少功夫就能察觉出来。
这一瞬间,我仿佛是跌到了冰窖里,从头到脚都凉透了。这七八个人,显然是那具尸体的同伙,尸体做的手脚,他们肯定认识。标记在我身上,我就算跳到大河里都洗脱不清了。
“没什么东西。”扯下我衣服的人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小声对络腮胡子说道:“都找遍了。”
“带他走,我就不相信,他的嘴比鸭子嘴还硬!”
就这样,我被带出深沟,又一路带到了河滩。河滩的夜晚非常寂静,白天忙碌的船家全都收船休息,站在河滩上,只有风声和水声。
不过,等靠近河滩的时候,我看到了停泊在岸边的一条船。那条船不大不小,不像是商船,船舱里隐隐透出灯火光。
这几个人把我带到船边,络腮胡子吆喝了一声,紧跟着,船上便有了回应。有人提了一盏镶金边的灯笼,然后放下跳板,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船,也不知道这帮人的来历。可我已经看得出来,他们把我带上船,就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
“有什么话,在这里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抵死不肯上船,死撑着双腿,扭头对络腮胡子喊道:“我没杀你们的人!”
“上去再说!”
我用尽全力,也架不住那么多人,被硬推上了船。
等上了船,我才看到,这的确不是商船,也不是客船,更像是南方水道的那种游船画舫。船虽然不大,却造的很考究,两层船楼,龙脊飞檐,连船舷四周的围栏都均匀涂着红漆。
船楼拉开了一道门,络腮胡子架着我的肩膀,把我推了进去,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外头。
被推进去的那一刻,我一眼就看到,那具被我捞上来的尸体,平躺在地上。
“他不是我杀的!”我一慌乱,就想辩解,别的屎盆子扣到头上,可能会很难受,但杀人越货这样的屎盆子,是会把人给压死的,我决不能顶这口黑锅。
“哟呵,我都没问你,你自己先说不是你杀的?”络腮胡子死抓着我的胳膊,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我是受人所托,在河里捞尸,结果就捞到了他!”我想辩解,可是却不敢说出自己的师承,只能告诉对方,我是个寻常的捞尸人:“我捞到他时,他胸口就有个血窟窿。我什么也不知道,以为他死了,这才带他上岸的!”
“你捞到他的时候,以为他死了?那后来呢?”
一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具尸体,多半不是小村那对老夫妻的小儿子,只不过年纪和衣着相似,又逢着我倒霉,歪打误撞的把他给捞了上来。
我也不管络腮胡子信不信,反正肯定要把实话说出来。我挣扎着,把自己遇到那对老夫妻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编的有鼻子有眼,我险些就信了。”络腮胡子听完之后,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全是怀疑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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