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自然地跟在何立言后面。
“这学期的书都这么厚。”何立言说。
“每学期都很厚。”她回道。
“你近视吗?”
“有一点。”
“戴着蛮好看的。”
“谢谢。”
江语欣在何立言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伤感,还是那种温婉跟亲和。其实即使表现出一丝的忧愁,何立言跟大家也不会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因为江语欣从不是那种情绪无常,轻易表现于脸上的女生,她的微笑似乎都是带着淡淡的怅然。
新书要由各班从科教楼底楼的集放处搬到任意地点再分发给每个人。为了方便大家领取,药学两个班的新书会搬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统一分配。
远远就看到陆赫坐在地板上守着一堆书,然后看着陆陆续续有书堆到他前面,他再把书整齐地分成两份,一个班一堆。
“你也不嫌地脏。”何立言沉重地把书放到陆赫脚下。
陆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原来他屁股下还有张硬纸板。屁股太大。
“兄弟有福哦,就你有美女帮着。”
他说着笑呵呵地从江语欣手里接过那一沓书,“这有几本?”他问江语欣。
“三十五。”
“你那堆呢?”他问何立言。
“大概七十吧。”
“大概?”
“搬前总共数了多少来着?”他转头看向江语欣,江语欣当然不知道,然后他转眼想了想,“这个三十八,那个七十,总公一百零八,减去江语欣地那一沓...”
“少屁话,赶紧给胖爷数数!”
江语欣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
“你数下得了呗。”
“没空,赶紧的,那边又来货了。”
不远的地方,乔天又抱着厚厚一摞蹒跚而来,胖子赶紧跑过去,似乎就怕乔天这小身板儿被这一百来本书压垮了。
何立言蹲下把那一摞书包装扯开数一下,本来就是要拆开的。
江语欣也蹲下来一起数。
“哎呦呦,真是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哦!”
乔天的声音。那一摞书确实把他累得够呛,即使陆赫撤走了一半的辎重,他的手被压出的红印依旧鲜艳无比。
“两个班多少人?”何立言问。
“一百零八。”
“那就对了,一本不少。”说完他拍拍屁股站起来。
贴心的江语欣依旧蹲着,帮忙陆赫把刚到的书分成两份。
何立言跟陆赫已经向科教楼走去。
两件黑色的外套,竟是如此让人亲切。
回到这里,真好。
江语欣的心像浸满水一样安静。她轻轻地搬放着新书。
新学期不是第一个新学期,大二的第二学年。
有过经历的同学们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新一年的学习生活,各怀各的心事,各怀各的憧憬。
这两天N城一直在下雨,原本这种时候是外出聚会的高峰期,所以对于现在的江语欣来说,这不乏是一件好事。
她没有心情参加这些热热闹闹的活动,秦雯雯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也很庆幸头顶这乌蒙蒙的天空。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下了一夜的小雨停了。江语欣简单地洗漱完便出了去。她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了杯豆浆,摊主是个热情的老婆婆,还赞叹了这个标致的长发姑娘。
早上跟爸爸通完电话,听爸爸的话,出去走走散散心。最近的心情格外压抑,确实会憋坏自己的。
她沿着校园边界线上的石板路走着,一直向东。
学校东边是片荒地,有个小湖,教学楼南楼上的阳台上望过这个地方无数次。
我可以去看看,江语欣想。
她很喜欢这份杂乱无章的美丽跟安宁,她想把这片碎黄的物景油画下来,可是并没有这个绘画功力,这份沧桑的美也不是新手轻易摘取的。
她想到口袋里的手机,可是伸过手的时候发现竟然忘了带。
也注定无法拍下这雨后的泥泞之境。
她走了进去,走近残败的深处。黄绿的灌木,贴着土浆沾染的长草叶,坑坑洼洼的石土路一不小心就会有被绊倒的危险。不需要担心突然蹦跳出的虫子,也不会被懒惰得伪装成灰色石头的丑陋蟾蜍,春天还没到。
江语欣本能地把脚踏在枯草最厚实的地方,虽然偏离了原本的小路,但会最大限度地不弄脏自己的鞋子。
湿湿的草甸,偶然地会踩出一小滩水渍,然后脚抬起的时候又立刻隐匿下去。
渐渐靠近小湖,她沉浸在这种探索里。
感觉有点恍惚,似乎听到哪里来的一个声响,然后顷刻间,感觉周围的草甸跟地面剧烈地震动,斜斜地匍倒在泞土上,然后又斜斜地滑落下去。
塌方么?下滑的一瞬间,恐惧席卷全身,连尖叫都来不及。
在随着碎土枯快速下降的两秒里,江语欣下意识里想着的是:旁边是湖!会不会掉进湖里?
好在在天空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的身体没有体会到湖水的冰凉。
没有昏晕过去,扒开遮挡在眼部的杂草跟落土,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沾满污泥。浑身湿漉漉的,一股腐朽的气息从鼻道侵袭至咽喉,最后引起一阵反呕的难受感。
屁股一直隐隐地发痛,好在有草甸跟烂泥缓冲,不然多半会麻痹好一阵儿,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过了好久才爬起来。
自己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竟然有这种事?
江语欣颤巍巍地站在土坑里,抬手碰不到坑口的地面。湿滑的坑壁完全无法让她轻易地爬上去,很快筋疲力竭,她在后悔,为什么早上不多吃个包子好有体力?
难道上帝准备给我一个活埋的死法?
这样也好,我很快就会跟妈妈见面了。
谢谢。
一种很顺从的、妥协的念头已经深深蒂固在脑子里。
江语欣斜靠坐在土壁上,稍稍向右侧坐点,因为左边的屁股依旧有点疼,湿漉漉的外衣渐渐浸湿内衣,开始变冷了。
可能我会更早地冻死吧。
但她不想呼救。
在想什么?怎么办呢?
湿哒哒的刘海罩住了半个脸颊,每一次地抚动都会让白净的脸蛋再多一层污垢,渐渐化成了个大花脸。
如果我该活下去,就会活下去。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没有感觉,更像是在极度湿润的空气中。
这种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语欣?......江语欣......是你么?”
“嗯。”她闭着眼,答道。
然后一小堆碎土滚落到她脸上,她睁开了眼。
“你还活着吗?”
这个时候他还敢开玩笑。
江语欣真开眼,看到土坑口蹲着的何立言。
“能动吗?”他问。
“可以。”
“你站起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嗯。”
何立言几乎是趴在坑口,伸出的手才将将抓住江语欣的手。所幸江语欣才九十斤,何立言吆喝一声,猴子捞月般将她勾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并坐在坑口喘着气。
“谢谢。”
“举手之劳。”
教科书式的道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江语欣问,她很好奇何立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突然有种他跟踪她的怪异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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