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很奇怪,这么久了还不见队头。
那人尴尬一笑,凑近说道:“队头昨晚宿醉,现在估计还在沉睡,您不用替他担心,他是个有来历的。原是侍卫亲军马军司的营副指挥使,因殴打上官被连贬数级,沦落到此。”
晏宁不再多问,反正迟早会见到的。到了晌午时分,陆续经过了一些驴车行人,至于商队,连影儿都没有。
就当晏宁想学学那位队头,回家睡觉。这时,远远看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几个城门守卫顿时眼睛一亮,纷纷挺直了腰杆,像只公鸡似的昂头挺胸。
这年头,虽说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不过这几个家伙的反应也太积极了吧。
马车近了,挽马高大健壮,四蹄有力。马车的四周包裹着丝绸帷布,车辕是用上好木料做成,赶车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健妇。
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出行,有人悄悄告诉晏宁:“城门守卫这行的祖师爷你知道是谁?北齐高欢,他原是破落户,就是因为他长相英俊,才被娄昭君看上,走上发达之路。”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晏宁带着守卫们上前盘问,他客气问道:“不知是哪位府上的马车?”
健妇回道:“我们是魏王府的人,几天前去邻县踏青,你们查一下出城记录便知。”
魏王就是符彦卿,晏宁不敢怠慢,叫了一个守卫去查验记录。正在这时,车中的女眷许是觉得气闷,掀起一角布帘,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少女娇颜。
守卫们都看呆了,他们竟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一个个跟雷劈似的,定在原地,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少女十四五岁年纪,生得眉如新月,眼似秋水,鼻若胆悬,红菱小嘴。眉宇之间有一股子端庄不可侵犯的气质,双眸似嗔似怨,如一朵遗世而独立的牡丹。
晏宁也呆住了,这女孩不就是那天被他从水中救起的那个!她应该不认识自己吧?
马车上的少女正是那日被晏宁从河中救起的人,她姓符,唤作芷凝,因其母怀胎时梦见飞鸽入怀,因此还有一个小名叫“鸽儿”。
她的父亲是魏王符彦卿的长子符昭信,几年前去世,独留下她这一个女儿。符彦卿其余两个儿子还小,孙辈只她一人,因此爱若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上怕摔了。
此时符彦卿远在河北,为天雄军节度使,掌握重兵。宋朝建立后被加封为太师,因他的第六女为赵匡胤之弟赵光义之妻,改朝后荣耀不失,照样是勋贵外戚。
花无百样红,符彦卿的两个女儿先后为柴荣皇后,他与旧朝牵连太深,必定不被赵匡胤信任。几日前传来家信,说是病倒了,一来忧心家族前途,二来担心小符后处境,忧思过度,积劳成疾。
符芷凝自幼跟祖父最亲,听到这消息忧心如焚,她曾听人说起,有一种生长在百年古树之上的药材叫“灰骨藤”,用它泡过的酒能包治百病。那一日晏宁在水边凭吊,刚巧被树上的符芷凝见个正着,怎料一时不慎,从树上跌入水中。
醒来之后发现一个人正往自己嘴里吹气,符芷凝害羞之下,假装还未苏醒,其实已经偷偷把那人的相貌记在心中。她从小到大从未与异性接触过,心绪难平,因此去邻县符家别院小住了几天。
符芷凝掀起帘布透气,一眼看清那个城门守卫的长相,长得倒是挺俊秀的,怎么这么眼熟?
场间的气氛顿时僵住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符芷凝放下帘布,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晏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听一声宛若黄莺脆啼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这位小哥,你前几日有没有去过水边?”
晏宁内心一怔,脸上却不动声色,抱歉道:“我是北方人,不识水性,常言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别说去水边了,我平时一听见水字就害怕。”
车厢里,符芷凝咬紧了银牙,大骗子,都把人家从水里捞上来,还说不会水!一拍车壁说道:“三娘,咱们走!”
健妇早已不耐,一提马缰,“驾!”马车缓缓驶进城门,一行守卫目送马车走远,还沉浸在被符芷凝美貌的震慑之中。
刚才去查验记录的守卫小跑过来:“还没查验过呢,你们怎么让人家走了?”
“人间绝色不过如此,我算是明白符老四为什么有国丈命了,小美人都如此了得,何况大美人乎?”
“不行了,不行了,一想到晚上回家面对那黄脸婆,我的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那有啥?熄了灯,天下女人一个样,你们说说,你们家的娘子都是什么模样......”
很快,一群老兵油子的话题就转移到了下三路,有人笑着问晏宁:“晏队头,你是不是童子鸡啊?哥几个带你去杀猪巷开荤!”众人哈哈大笑。
晏宁也不生气,笑呵呵给了他一脚,骂道:“滚蛋!老子是有娘子的人了!”
众人早有预料,像晏宁这样年轻有为的,肯定会有妻室。
“晏队头,你娘子长得什么模样,好看不?”
晏宁说道:“跟刚才经过的符家小娘子差不多吧。”
众人纷纷说他吹牛,说一般人哪有这般好福气,在他们看来,漂亮女人就如上等的奢侈品,是有权有势人物的专属。
晏宁也不生气,心说,你们哪里知道什么是真爱。
他们这一队总共有五十人,十人一组,一次巡查三个时辰,一组轮休。众人早已墨守陈规,按时交班,到了下午,晏宁就结束了一天的差事,再晚一会城门就会关闭,严禁行人经过。
晏宁本可以和那个队头一样,不用天天过来,不过他还肩负着侦查探子的任务,同时也想多捞一些油水。
一连五天,城门守卫都和晏队头混熟了,这人没有官架子,开得起玩笑,时不时请弟兄们去酒肆喝酒,上上下下对他十分敬服。
之所以晏宁舍得花钱请他们喝酒,是因为油水太足了,这几天一共拿到了一贯多。照这样下去,这个月加上正俸,收入将会超过十贯,足够两个人过上温饱的日子。
这一天正午,晏宁和几个不当值的守卫喝酒回到城门口,几人面色微醺,酒意微微上头。老远就看见一个黑铁塔似的人影立在那儿,一手叉腰,指着几个守卫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走到近前,晏宁看清了这人的长相,身高足有八尺有余,黝黑的国字脸庞,两道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宽鼻阔口,连鬓络腮胡。心道,好一条昂藏大汉,此何人也?
“呔!”大汉一声大喝,犹如晴空一道霹雳,“你这厮身为副队头,知法犯法,竟然擅离职守,聚众饮酒,该当何罪?”
不等晏宁回答,大汉一探身,一只大手闪电般袭向晏宁胸口,想一举将他拿住。
晏宁也是个会家子,前世游历到北方大地,曾拜在一位赵姓拳师门下,尽得弓力拳精髓。此时见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不由动了几分真火。弓力拳打法凶狠,破坏力强,动辄伤人性命,所有晏宁很少使用。
这时他酒意上涌,也顾不得许多,身形瞬间拉成一张劲弓,不退反进,闪电般弹射向对方。缩身屈膝,右手攥成拳,直捣对方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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