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很讨厌契丹人扶持的北汉,脸阴沉下来:“一定要这样吗?”
闾丘仲卿苦笑一声:“将军,北汉本身的兵力也不过三万,联合北汉起兵主要有两点原因。其一,解除后顾之忧,如果打不过赵匡胤,咱们至少还有退路。其二,将军以一支孤军争夺天下,非常需要北汉在政治上的声援。”
“那好吧。”李筠非常不痛快的答应了。
“将军,咱们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我知道有很多军官都反对起兵,这需要清洗。各地的粮草军械也还没有集结,这也需要时间。另外,我建议将军再招募一万精壮,扩军到五万。”
闾丘仲卿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建议用缓兵之计,将军现在就出去接受使节加封,态度要恭谨,你要让赵匡胤相信你不会反。假如朝廷召将军进京,那不妨学一学符老四,能拖多久是多久。”
李筠最受不得窝囊气,他把钢牙咬得嘎嘎响,忍着气道:“就依先生,事不宜迟,就麻烦先生去各州县征召粮草。”
“好,我这就去。”闾丘仲卿见李筠同意他的建议,心满意足的走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闹剧。
“使节在哪里?”
李筠从节堂内走了出来,脚步沉重,脸色也不太好。
几十个将领围拢上来,心说,还是军师本事大,真的把将军说服了。
“使节已经等候多时,酒宴歌舞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迎接。”
李筠心里暗骂一声,软骨头!假装不太情愿的说道:“那就在节堂内等候,让使节自己进来吧!”
说完一甩袖子又转回节堂,众将领怕李筠改变主意,赶紧分头行动。
不大一会,节堂内摆齐酒席,悠扬的丝竹声响起,冲淡了场上的肃杀之气。
汴梁来的使节叫做窦神宝,今年只有十三岁,是窦思俨的儿子。正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才让他完成这一重任。
窦神宝长了一张娃娃脸,身材中等,稚气的眼睛里充满的忐忑。他走在最前面,当先进了节堂,在其身后,几名侍卫端着几个盘子,里面盛放着铜钺旌节。
本来应该是李筠出府迎接使节,现在倒过来了。窦神宝已经知道,李筠根本不乐意见他,这才晾了他半天。
窦神宝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宫廷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权谋之道。见李筠终于肯接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表示屈服了。
他低着头,首位上那位李使君长得太吓人,胳膊比他的腰还粗。
窦神宝将怀中的诏书宣读了一遍,大意是体谅李筠多年戍边辛劳,加封他为中书令。此外,还有一些丝帛金银的赏赐,那些都放在外面了。
李筠本来心情烦闷,自斟自饮了几杯,旁边有人提醒他:“将军,诏书宣读完了。”
李筠像一截铁塔似的站了起来,走到如同小鸡似的窦神宝面前,从他手中接过诏书,闷着嗓子道:“某家知道了,请你回复官家,李筠多谢他的好意。”
节堂内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窦神宝被请到了次席,将领们依次向他敬酒。
牙板轻响,从外面转进一群姿态婀娜、身披薄纱的舞娘,将领们不说话了,火辣辣的目光几乎能把她们生吞活剥了。
乐曲的节奏变得欢快,舞娘们赤白如藕的玉足在地板上疾点,时而舒缓,时而奔放,把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这些舞娘是李筠的私藏,是他花重金收购来的,用来宴客或陪寝。
窦神宝是太监,他不懂这个,他留意的是李筠的动向。临走前父亲叮嘱过他,要把李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记在心里。
从他来上党后,就一直在注意一些细节,李筠的态度应该是抗拒的。但是他手下的将领大都不赞成他起兵,现在的表现来看,李筠应该是屈服了。
李筠脸色有些红,他招呼中军官一声,中军官领命出去了。窦神宝很好奇,今天还有什么节目?说实话,这些女人看得他很心烦。
过了没一会,中军官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回来。大概三尺长,呈长方形,看起来不重。
舞娘和乐班退了出去,大家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个盒子,里面会是什么宝贝?有人猜想,这可能是李筠从西域购置的夜光杯。
李筠郑重地站了起来,双手捧起盒子,离开席位,进盒子中的东西摆放到了桌案上。然后,作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他竟然双膝跪倒,背对着众人朝着那东西缓缓扣头。
窦神宝离的近,李筠的举动搞得他很诧异。他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东西。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窦神宝险些吓尿了裤子。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牙关打架,身子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
桌案上放置了一个灵牌,金丝楠木制成,黑漆描金,上书:“大周太祖郭威之灵位”。
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堂下的将领全都呆住了,仿佛有一道惊雷把他们的魂都吓飞了。
将军这是要干什么?说好的接受诏书,这又算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拉长了,每个人的心中都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
下一刻,有人陆续反映过来了,纷纷走到窦神宝面前谢罪。
“我家将军喝多了,不胜酒力,还请多担待!”
“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官家,要不然我们就完了!”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啊,完全是将军在耍酒疯,你一定要告诉官家实情!”
窦神宝都快哭了,今天我还有命离开这里吗?要是真回到汴梁,我敢不说实话吗?
窦神宝醒悟过来,抱起桌案上的酒坛,猛灌了好几口酒,脸色迅速变红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摇摇晃晃,一头栽倒。
众人松了口气,这小太监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醉,这样最好不过,否则只能让“山贼”送他上路了。
让人把窦神宝抬下去后,李筠的表演进入巅峰时刻。
李筠一张黑黢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花白的头发披散,虎目含泪,泣不成声:“太祖......你走得太早了......世宗也是个短命的,孤儿寡母被人夺了江山啊!”
“老天!你睁开眼睛看看,此等惨事千年未有啊!”
“我李筠世受大周恩德,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太祖当年我跟你......”
说到最后,李筠直接叫起了郭威的表字:“文仲,如果你泉下有知的话,请你保佑我。拥立柴宗训恢复大周江山,让你香火不绝!“
“砰”“砰”“砰”
李筠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眼睛。
在他身后,几十个将领跪倒一片,他们已经回过味来了。李筠这么做的目的不仅是做给赵匡胤看的,而且也是胁迫他们跟着一起起兵的手段。
今天闹上这么一出,在场每个人都逃不了干系,说他们对此一无所知都没人相信。
一名医匠小心翼翼地给李筠敷药,额头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李筠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手下将领的态度,今天虽然用了非常手段,但有些人表面上不说,心里还是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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