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8-04　10:14:20

　　48
　　北方的山川，绿郁而沉默，山路大气开合，老马虽然驶得平稳，却也教训我重新下车坐好，搂住他的腰。一路碧绿寂静，离了喧嚣繁杂的闹市，竟仿若世外桃源。远远的有赶路的村人，看到老马大声地招呼说笑。而我又不肯安份起来，竟直直地站起，四周景物立时仿佛放大几倍般扑面砸过来，双臂在风里像鸟的翅膀张开。
　　老马担忧地在后视镜里不住地看我，但也没有阻止，直到快转弯时才说：“赶紧下来，不要命了？”
　　我这才嘻嘻一笑，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的腰坐好。老马问：“站在摩托车上是什么感觉？”
　　我说：“像个君临天下的女王。”

　　到山的最高峰老马停下来，毕恭毕敬地说：“女王，请下车。”我扑哧一笑。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座什么山，但植被繁茂，郁郁葱葱，俯瞰一切，天地广袤。深呼吸，空气里是浓郁的青草味，山风的味道，清新而沁人心脾。老马问：“喜欢吗？”我由衷地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用力喊出来吧……”老马说，“用尽全身力气地喊，多大声音都没关系，没人听见。”
　　见我疑惑地看他，他笑笑，两手捂成一个喇叭放在嘴上，对着山下大喊：“啊——啊——”从山对面传来阵阵回音，男人特有的粗犷和豪放。仿佛全部的浊气都随着这声大喊带出体外，他喊完回头看我，神清气爽。
　　我犹豫地也学着把手捂在嘴上，张张口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老马继续怂恿：“喊吧，喊完很爽的。”
　　闭上眼，一咬牙，我也有样学样地对着山下喊：“啊——————”
　　老马说：“乖乖，喊的好。再来一个。”
　　我连续喊了好几声，越喊越歇斯底里，山里面只有我的回音在飘来荡去，老马沉默地站在远处看我。

　　我对着山谷喊：“熊——飞——我——决——定——不——再——爱——你——了——”
　　山谷回答：“了——了——了——”
　　我问老马：“你不是说喊完就爽了吗？可为什么我相反呢？”
　　老马叹一口气：“我只是让你喊，又没让你造句。”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老马赶紧说：“别……”伸出手指把我即将要滚出来的泪擦掉，说，“骑这么老远可不是让你哭的，再哭，河马以后可不带你玩了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动。老马说：“别憋了，也别不好意思，想笑就笑吧。”
　　于是我终于笑出声来。
　　老马告诉我，山后的村庄就是他的老家。又说了一会儿话，决定原路返回。我很吃惊：“你不回家看看吗？”
　　老马面露难色：“不回了……带着你回要给人误会的。”

　　我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不由也红起来。眼看老马就要做了大禹转世，我不忍心，想想说：“你还是回吧……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老马说：“那谁知道要等多久？不管了，误会就误会吧，完了我再解释。”
　　于是他真的带我回了家。很安静的小村庄，淳朴的村人。两位老人看到我是喜不自胜，竟马上就要把院子里的鸡宰了。我知道他们是把我当作了老马的女朋友，尴尬又内疚，一时又有点后悔不该劝他回来。老马倒是不在乎，说杀鸡就杀嘛，正好他们也需要补补身子。
　　马妈很慈祥，一直问我多大啦，家住哪里，和老马在一起多久啦，絮絮叨叨话说个不停。马爸则还有点不自然，只是把儿子叫到门外面偷偷问话。我哭笑不得，转念间心想如果大熊的父母见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这么一想神色就黯然下来。
　　吃完饭两位老人还要留我住下，幸好老马帮我挡了。往回走时已是傍晚，我肚子里装着半锅鸡汤，还有半瓶啤酒，晃晃荡荡地坐上老马的车，手环着他的腰，准备回家了。
　　月明星稀，夜风清凉……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老马的这辆破摩托，和突突突的行驶的声音……在这声音里我靠在老马宽厚的肩膀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