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秦薄扬车子旁的时候，程锦才顿住脚步，然后回头看他。
　　秦薄扬大概之前一直有点儿走神，以至于程锦停下回头了他都一时间没有发现，一下子就跟程锦撞了个满怀。
　　秦薄扬下意识的就伸出手稳住了她的肩膀，程锦在僵了一下之后，便仰起头看向了他的脸。
　　而此时秦薄扬也正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女孩子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更大更灵动，此时正眸色幽深的看着自己，秦薄扬的心莫名就慢了一拍。
　　不过随后他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手也松开了她的肩膀，眼睛看向别处，淡淡道，“抱歉，有点走神。”
　　说完这句话，秦薄扬又沉默下来。

　　以前的他从不在陌生的环境走神，除非他的身边有一个他很信任的人在。
　　他……很信任程锦么？可明明满打满算下来，他们也就认识了一周左右而已。
　　秦薄扬抿了抿唇，莫名觉得有些恼火。
　　程锦被秦薄扬松开以后，她就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随后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肩膀位置的褶皱，然后才开口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窝火。”
　　秦薄扬的目光盯着程锦的肩膀，心里竟微微有一丝不爽……她是很嫌弃他么？
　　片刻之后，秦薄扬收回了视线，“要我送你回去么？”

　　程锦微微挑眉，会这么问，那就说明他是不想送她的。
　　于是她就轻轻笑了一下，“不必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就好，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秦薄扬顿了顿，随后语气了然道，“你想问M。”
　　程锦颔首，“我能知道么？毕竟现在看来，我似乎牵扯很深。”
　　这一次秦薄扬沉默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程锦静静的看着他，一瞬间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痛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五年前，B市的一家商场曾发生过一起爆炸案，死伤数人，后经过调查，这起爆炸案是认为的，并且在检测现场时，我在一根石柱上和一处墙上分别发现了一个用特殊的笔写下的字母，分别是P和L。”
　　程锦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垂眸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试探着问道，“所以，P和L是代表着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和现在的M有关？”
　　秦薄扬眸光微敛，“……对，当初的两个字母和现在的M，书写的时候都特意留下了一点带着个人特色的东西，很明显这三个字母都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就是你说的，高智商犯罪组织？”程锦说话的同时，暗暗有些心惊。
　　五年前的案子，这两个人却到现在都没抓到，而如今又冒出了一个能力强大的心理医生M，如果真的是同一个犯罪组织的话，那么称之为“高智商”的犯罪组织，的确不为过，他们都是会让人觉得很棘手的敌人。
　　“目前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正准备申请并案调查。”
　　程锦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M和那两人是同一个犯罪组织的，而那两人当初合作制造了一起爆炸案，这说明，他们同一个组织的成员，有的时候是会联手作案的。
　　也就是说，她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对一个恐怖的对手，然而如今却又告诉她，对手或许不止两个人。

　　这样的猜想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程锦的胸口，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的心里住着一只恶魔，如果她远离这些血腥黑暗，她相信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住它，但如果她要面对一个非常擅长心理诱导的对手和一群丧心病狂的罪犯，她……真的还能关住它么？
　　一瞬间，程锦的心里竟有些不确定起来。
　　“程锦，M的犯罪暂时没有明确的证据，他对你的指向也并不明朗，而且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你动手，这种情况下警方是没办法一直浪费人力保护你的，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只要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必须立刻联系我，知道么？”
　　程锦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秦薄扬站在她的面前，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一句一句的叮嘱，“以后最好不管去哪里都要有人陪同，尽量避免落单的情况，轻易不要去见陌生人，更不要去陌生的场所，我说的这些你都要牢牢记住。”
　　秦薄扬，很关心她。

　　这种关心，似乎并不只是出于一个丨警丨察对一个受害者的关心。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程锦在他眼中看到了别的情绪，那是真正担心一个人，心里觉得不安的时候才会有的情绪。
　　“警方没办法浪费人力保护我……”程锦缓缓开口，然后一双黑亮的眼睛认真的看向秦薄扬，“那你呢？你会保护我么？”
　　程锦这句话问的有些突然，秦薄扬本还在想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程锦的，却猝不及防的被程锦问住了。
　　他微微有些愣怔的与程锦对视了几秒钟，他的脑海中一直不停的重复着程锦问他的那句话，一时间，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快速而有力的心跳。
　　会么？

　　会的。
　　秦薄扬移开了视线，看着对面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缓缓开口，“当然会，保护好每一个公民，是丨警丨察的义务和责任。”
　　他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嘴巴一开一合的略显机械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他才又看向程锦，“所以，你不用害怕，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随时联系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程锦看着他，蓦然笑了，只是跟刚刚那咄咄逼人却又有些暧昧的姿态不同，此时她的笑容很客气，却又显得有些疏离，她说，“知道了秦队，谢谢你。”
　　秦薄扬垂眸，眼中一丝落寞之色一闪而逝，然后他淡道，“没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好，再见。”
　　回去的路上，程锦坐在车里，微微有点儿失神。
　　她想，这次她是真的给过自己机会了，只是有些事终归是不能尽如人意的。
　　她和秦薄扬都是聪明人，只一句话的试探就足够明白彼此的想法了。
　　既然如此，退回到彼此本来该站的位置，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秦薄扬站在警局门口，直到载着程锦的那辆出租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低下头，然后缓缓的，带着几分自嘲的挑了下唇角。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

　　他从不轻易爱上一个人，但一旦爱上了，就是永恒。
　　陆茗烟死了，他或许有一天还会爱上一个人，但这个人却不能是程锦。
　　他想给自己爱的人的，是一份最纯粹的爱，而非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的感情。
　　他承认自己对程锦有好感，也有过心动，但是他不知道这好感和心动有多少是来自于程锦那张和陆茗烟极其相似的脸的……面对程锦，他想他永远没办法给她纯粹的爱。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再去招惹。
　　程锦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从几天前她直接从李南的办公室摔门离开到现在，她还一趟都没回来过，倒是有让言默帮自己请个假的，但是到底那天一时冲动落了李南的面子，之后又几天不见人影，她回来肯定还是多少都要被李南刁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