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同忍住了去看这份图表的冲动,准确来说,是表头!
实际上,刘文同匆匆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原来这也是一副“柱状趋势图”,一条扭扭曲曲的线,也是触目惊心的逐年下降。
刘文同心下好奇,这幅图表上表示的又是什么呢?
偶然一瞥,他见旁边的罗定正死死地盯着图表,因此问道:“什么东西又下降了?”
“我江州每年缴纳赋税的户数!”过了许久,罗定才幽幽回应道。
“什么!缴纳赋税的……户数?”
刘文同十分震惊,当即顾不得能够引发他憋笑不止的表头,将头凑过去,仔细查看这幅图表。
他面色极其严肃认真,好像看的不是一张图,而是一份定人生死的生死簿!
祝修远挑了挑眉,瞥了刘文同一眼,心中十分诧异。
这刘文同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吧!
不就是江州缴纳赋税的户数么,难道这个数据很特别?代表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祝修远歪着脑袋,瞅着越来越靠近的刘文同,他干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部分位置,好让刘文同看得更爽,看得更舒服。
整个值房中都安静下来了,祝修远的视线转来转去,从桌案上的图表,转到一脸严肃加认真的刘文同,再转到罗定身上。
罗定站在那儿,保持了一贯的严肃劲儿,不过他的视线已经移开,没有落在桌案上的图表上了。
而是凝着眉,微眯着眼,陷入了某种思索状态。
奇怪!
祝修远的视线一转,最后又落在这份图表上,他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良久之后。
“刘上佐,罗定,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琢磨不透的祝修远忍不住开口问道,看一眼刘文同,又瞥一眼罗定。
“大人……”
刘文同最先回过神来,不过他刚抱着拳看向祝修远的时候,立即瞪大了眼,后退一步,退出祝修远的座位范围。
“大人,属下失礼!失礼啊!”
却原来是刘文同越看越入迷,差点“反客为主”,将祝修远“挤出”座位区域。
作为一个下属,这简直太无礼了!
“诶!刘上佐不必如此!”
祝修远摆了摆手,笑道:“无心之失而已,本官可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祝修远喜欢“探究”,因此对“因研究而浑然忘我”之人的看法,格外开明,相反,他认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都是人才,值得尊敬。
“属下……多谢大人!”
刘文同将腰身弯曲九十度,算是赔礼。
“刘上佐,不必多礼,对了,刚才你们在想什么?”
“大人!”刘文同赔礼完毕,站直腰身之后,面色顿时肃然起来,拱手说道:“大人,我江州缴纳赋税的户数逐年减少之事,事关重大,不仅仅只针对江州父老来说,同时也针对录事参军大人。甚至对大人您来说,也是十分紧要之事!”
祝修远瞅着刘文同,面色古怪,心说这刘文同没病吧?
另外一边的罗定,面色依旧如故,他静静看着刘文同,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随时准备开口说两句话,以补充刘文同所言之事中出现的漏洞……如果需要的话。
“详细道来。”祝修远最后吩咐道。
“是,大人!”
刘文同理了理思绪,在罗定等得不耐烦,即将开口抢先说话之际,刘文同终于开口了:“大人,我朝对州官的考课之事,分为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祝修远点了点头,却不知刘文同为何扯到了考课之事上面,他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接着说。”
“对州官的考课,以‘七事’为准绳。何谓‘七事’?一曰‘举官当否?’,二曰‘劝课农桑、增恳田筹’,三曰‘户口增损’,四曰‘兴利除害’,五曰‘事实案察’,六曰‘较正刑狱’,七曰‘盗贼多寡’。”
刘文同说得那是摇头晃脑,显然对官吏考课之事知之甚详。
“受教了!”
祝修远露出一个笑容,拱了拱手,看样子很像交流学问或者知识的学者。
“哪里哪里……”刘文同谦虚。
忽然,刘文同猛然一顿,咧了咧嘴,轻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心中暗道:“被大人带骗了……”
“大人,由此可以看出,‘劝课农桑、增恳田筹’,以及‘户口增损’等,都是官吏考课中的大项。”刘文同赶紧补充了一句。
祝修远听了这话后,又看向桌案上的图表,那条趋势线触目惊心般的斜向下延伸着,代表的可是缴纳赋税的户数啊,正在逐年减少!
“这么说来,我们江州的州官,历年的考课都不合格了?”不过祝修远还是没有摸清刘文同的意思。
“大人,问题就出在这里。”刘文同拱手道。
“哦,什么问题?”
“大人,据属下所知,我江州官吏历年以来的考课,基本都能得到一个‘善’的评语!”刘文同躬身说道。
“善”,就表示很好。
祝修远明白了,说道:“也就是说,他们……在赋税、户数增损之事的考课上面,动了手脚?”
“大人,我们仓曹保留有最原始的文案,属下等从这些文案中整理出来的那什么……数据,绝对是最正确的!”
“刘上佐的意思是……”祝修远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说道:“以此为由将他们一军?”
祝修远早就知道,他这仓曹的佐吏,包括上佐刘文同,以及罗定等书吏,几乎全是岳父大人的心腹。
所以,刘文同他们变着法的想弄他们一下,也是正常的。
如果可以,祝修远也不介意帮岳父大人一把,毕竟他还想着一件美事呢——
以后傍着岳父大人的大腿,在衙门中吃香喝辣的。
“恐怕不妥,因为刺史大人……”
不过祝修远转念一想,又否定了刚才的猜想。
因为连一州之地的长官都参与进来了,岳父大人只是一个七品的录事参军,还真不一定能够凭此扳倒他们。
毕竟,如果想彻底扳倒他们的话,他们势必拼命反扑……
“大人,属下也觉得不妥,不过……”
刘文同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说道:“上面的动不了,可以动动下面的啊!”
祝修远愣了一秒钟,两眼一亮,问道:“户曹?”
“大人英明,正是户曹!”刘文同拱手说道。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罗定,见如此情景,放下了随时开口补充刘文同说辞中漏洞的想法,继续保持沉默。
祝修远侧过了身去,心中想道:“功曹掌官吏考课、祭祀、祯祥、道佛、学校、表疏、医药、陈设之事。从官吏考课入手的话,以功曹来开刀最好不过了,可是这牵扯到了刺史,不妥……户曹掌户籍、计帐、道路、逆旅、婚田之事,户籍逐年变少,其中必定有冤案,如若从此项入手,当可扳倒司户参军事!
此事大有可为!
祝修远立即就去找岳父大人,并带着刘文同、罗定两人,当然,还有那两份图表,以及仓曹收藏的部分原始文案。
这些都是证据!
在董诚的签押房中。
祝修远、刘文同、罗定等三人,你一言,我一嘴,将整件事阐明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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