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跟羽毛似的,轻轻扫在苏芩的心上,痒痒的,苏苏的。
“真是白瞎这个人了。”苏芩颇为惋惜,徐勃此人是她来到这里见到的最有人格魅力的男人了,比探花郎赵坤还要俊美,他的俊美是阳刚之美,而赵坤的美则是阴柔之美,习惯了现在审美的苏芩更喜欢徐勃这样的,健壮魁梧,能给人安全感。
只可惜,这样的人非得英年早婚,还有一个都能抢男人的女儿,白瞎了这么好的人了。
正洗漱着,大门被拍得砰砰响,不用问,肯定是隔壁的张贞娘。她一进来就闻到了苏芩身上淡淡的酒味,皱着眉问:“喝闷酒了?为了那么个烂人,把自己喝成这个德性,难看死了!”
大姐哎,你的脑补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将人让进来,苏芩回到井边继续洗脸。张贞娘跟在后边絮絮叨叨:“我以为你是个豁达的人,没想到你是个死心眼的。那边娶了高门贵女,你难受的连店都不开了,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余情未了呢。”
“哈?我余情未了?”苏芩哭笑不得,解释道:“白矾楼的酒太好喝了,这一喝没收住就醉了,真不是为了他。可是外头有人闲言碎语?”
“那肯定的,赵家那老虔婆一大早就去你家店里显摆了,被邢大嫂不软不硬地给顶回来了。”张贞娘乐得直拍手,“从来不知道邢大嫂口才如此了得,我给你学学。”她学着邢大嫂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周阿婆如今是享了息妇的福了,前头有苏娘子的嫁妆铺子,不知道现在令媳带了多少铺子多少良田?这以后啊,您不用干别的了,擎等着在家收租子就行了。您这次可要学乖了,早点儿让息妇将嫁妆过户到您的名下,不然令郎再看上别的高门贵女,这些嫁妆岂不是又打水漂了?”这是讽刺赵家贪图息妇嫁妆呢。
苏芩听得咯咯直笑:“邢大嫂这是被憋得狠了,周阿婆年年涨房租,盘剥的邢大郎一家都快经营不下去了。”
“还有呢。”张贞娘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邢大郎在一旁帮腔,说戏文里讲女子以色侍人,却不知男子也一样,看看历朝历代那些厉害的女子,哪个不养着俊俏的面首?还让周阿婆去街口的胭脂铺子买些胭脂水粉,免得赵坤哪天年老色衰,被徐家小娘子抛弃。”
“哈哈哈!”苏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对夫妻真是个妙人,难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这人跟人都是相互的,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对你好。自从你教邢大嫂做下酒菜,她家脚店的生意好了不少,你还教他家儿子识字算账,都是知道好歹的人,见你被欺负了,肯定会帮你出头的。”
苏芩叹息一声,“多亏了街坊邻居们,不然我真的无法在世上立足了。”
“你就是心思重。”张贞娘钻到菜地里寻摸鲜嫩的小黄瓜,“要我说,你今儿个就别开店了,昨天赵坤的婚事不顺利,周阿婆心中不舒畅,憋着劲儿要找你麻烦呢。”
原来,昨天新娘子出门的时候,岳父老泰山却不肯露面,这不仅是不给女婿脸面,也向众宾客传达一个信息:这个女儿我不重视。这不是打脸,而是将人脸皮揭了下来。
赵坤当场脸色就变了,他的新岳父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硬,他想着,就算自己这个女婿再不如岳父的眼,可女儿总是亲的吧?给女婿面子就是给女儿面子。
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徐瑶娘,赵坤有些疑惑,这跟之前认知的不太一样啊,那些真正疼女儿的,拧不过女儿,不都忍气吞声认了下来,为了女儿在夫家过得好,不都变着法的拉拔女婿?
眼看着无法收场,安太君忍着气让徐劼作为长辈,训诫了一番,送新人出了门。
徐瑶娘在家门口闹得那一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又有徐勃明确的表态,同等地位的同僚好友只派管家送了礼,本人并没有来,一些想巴结徐勃的,一见这情形,将礼物一放就告辞离开,别没巴结上人,反倒得罪了人。
到了新房,看着冷冷清清的门庭,徐勃的心哇凉哇凉的,他向同窗同科送了不少请帖,然而到场的连一半都没有,能撑场面的今科状元、榜眼都没来,来的都是没门路没才干的小虾米。
他心凉,徐瑶娘更心凉。这跟她想象的煊煊赫赫、声势浩大、门庭若市千差万别,她原想着自家爹爹瞧不上夫君怕什么,夫君才貌兼备,在文坛小有名气,好友故旧遍布汴梁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说实话,她还有些看不上爹爹的同僚们,感觉他们个个身上带着尸气血腥气,哪儿有一水的读书人清贵?
可现在呢?非但没有清贵的读书人,反而有一帮冒着穷酸气的下等人!她长这么大,连下仆都没见几个,何曾见过这么多的吃相粗鄙的穷鬼!?她看一眼都觉得硌眼。
得知这些泥腿子都是婆母请来炫耀的,她当即变了脸,将拜高堂这个环节直接省掉,也不用丫鬟搀扶,气冲冲地去了新房。
新妇这般不给脸,周阿婆铁青着一张老脸,手里还捏着给新妇的红包,就这么僵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而儿子已经追着新妇跑了,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没脸。
“她在新妇面前没脸,就跑来找我的麻烦?”苏芩觉得这人脑回路有问题,“与我何干呀。”
“柿子挑软的捏。”张贞娘撇嘴,“她在街坊面前丢了大脸,肯定要在你身上找补回来,你最近小心点儿。”
只看周阿婆以前如何对待苏琴娘的,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不过苏芩并不将她放在眼里磨,她若连这么个老太太都收拾不了,那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连着好几天都没见周阿婆找来,苏芩还纳闷呢,这可不是她的性格,说不定时徐瑶娘手段高明将人收拾老实了?
这人经不起念叨,过了几天,徐瑶娘就气势汹汹跑来找茬了。
苏芩的汤饼铺子种类不多,只有软羊面、插肉面、桐皮面、三鲜面、笋泼肉面几种,她心中有一万种面条的的做法,奈何铺子就这么大,人手只有一个,很多想法只能是想法。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她开始琢磨着做冷淘,汤饼是热面,冷淘就是凉面,将面煮熟过凉水,然后拌上蔬菜油盐酱醋就行了。
今天准备的是鸡丝凉面,叫丝鸡淘,她让卖鸡肉的小贩将生鸡拆卸好,鸡腿卤了,鸡翅腌制一夜,鸡胸肉水煮晾凉撕成丝备用,黄瓜现吃先切。客人来了,只需要煮好面,将面条鸡丝跟菜码一拌就成,一碗丝鸡淘十文钱,一根卤鸡腿十文,一只煎鸡翅五文。她定的价格并不低,但是分量大,而且手松,别人买一碗面一根鸡腿,她就送一只卤蛋。如今天热了,她煮了一大锅绿豆汤,不仅客人可以免费喝,见谁家的小孩在街上跑得满头大汗,就将人叫进来喂一碗绿豆汤,所以她的生意不仅红火,在这一带人缘还好。
张贞娘就说她,“你傻不傻?你又搭柴火又搭绿豆的,就这么让人白喝了?就是一文钱一碗也有得赚!”
姐姐,账不是这么算的。苏芩也不瞒她,掰着手指头跟她算账,“如今我一天的毛利差不多一贯钱,刨除成本大约能挣五百文,这绿豆汤看着每天消耗好几桶,其实成本五十文不到。我一个单身女子在世上立足有多难?若不经营个好人缘,你看着吧,别说地痞流氓了,隔壁的邻居们看着眼红给我使绊子,我生意做不下去了,以后如何过活?你看现在,我拎不动东西有人主动上前帮忙,见我被人敲诈,都跑出来为我撑腰,就为了这个,就是一天花出去一百文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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