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楠说,“三年不见,你其他地方没怎么见长,倒是反射弧长了不少。”
我自然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陈琦鑫为什么咳个没完,我撇了撇,我的心理活动很复杂,你们哪里懂得。
我正寻思着是该做乖巧状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像三年前一样顶回去彼此伤害,又听许亦楠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同学这时终于不咳了,说,“我们正要去吃午饭呢。”
“我也正要去,一起吃吧。”许亦楠看着我。
我看着许亦楠无风无浪的表情,脑袋急急转了起来。
我想即便仍是两两相厌,我也需要摸清他今后的动态,没准他背包里正躺着后天回德国的机票。
于是,我搭住电梯边的扶手,淡定的说了声“好”。
许亦楠又对陈琦鑫说,“这位是陈同学吧?一起去吧。”
那边陈同学似乎是顿了下,由于我正在看地板所以不知道陈同学表情如何,等我抬起头时,陈同学礼貌地说,“不用不用,马老师那边点好菜我们两个都不去不好,安亭,我可把你那份也吃了哦。”
在我十八岁之前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像这样面对面坐着,他在对面唇红齿白地喋喋不休,时不时顿一下说一句,“亭亭,这个你要是记不住我明天就没收亭半半。”每当听到这句话我便赶紧把天马行空的思想拉回来,在对应地方做个重点标记。
许亦楠如今又坐在我的对面,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一样,三年了,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
从小到大,许亦楠很少评论我的样貌,他这句对于我样貌的描绘虽可能包含一些客套话的成分,但仍是让我想起了他之前仅有的一次对于我样貌的描述,虽然方式很隐晦,但给我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读初一前的那个暑假,我收到了一封信,我很好奇,因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一封写给我的信,拆开读了读发现言语朦朦胧胧,读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会儿春雨一会儿太阳的,下面甚至没有署名。
我正研究着,亭半半突然冲了上来,对准信纸张口就咬,抢到了信就摇着尾巴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没给亭半半等回来,倒是把我妈妈等来了,她拿着信走了进来,“果然是我的女儿,这么小就有人给你写情书了。”见我一脸傻样,妈妈干脆拉着我坐到沙发上一句一句解释开来,什么这句太阳是夸张手法,这个春雨是比喻手法。
我们正研究得火热,门铃响了起来,我被妈妈使唤着跑过去开门,发现来者是许亦楠。妈妈坐在沙发上,看到来的是许亦楠,脸上的笑就漾开了,她说,“亦楠啊,你今天不是有篮球赛吗,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改掉我妈妈老是爱揭自己女儿短的坏习惯,遗憾的是一直都没有成功,那天我妈妈冲许亦楠招了招手说,“亦楠啊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有人给亭亭写情书,这丫头居然一点都看不懂。”
那时,我正低着头跟在许亦楠的后面往客厅里走,许亦楠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我就直直撞到他后背上,我郁闷地揉着鼻子,听到他说,“说明亭亭有人欣赏了。”
他面带微笑坐在沙发上,停了会儿接着说,“不过亭亭还小,情感上也不够成熟,还是要专心在学习上。”
妈妈点头附和,“对,亭亭这孩子三心二意的,绝对不能散了心,亭亭你听到没,周末不许去那个什么咖啡馆。”
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很是蒙圈,咖啡馆那句我连看都没看到。我心里很是不服气,寻思着怎么怼他俩一下,法子还没想出来,突然觉得鼻子一阵湿漉漉的,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许亦楠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亭亭不要低头。”
我用手擦了下鼻子,看到手上一片血红。许亦楠拿着纸巾冲了过来,一边帮我擦鼻子一边把我拉到沙发上。
而后我家妈妈也终于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坐到另一边拉起我的手,那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猜想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那时候我居然觉得许亦楠比我妈妈更像妈妈。
在失血过多的那个瞬间,我对许亦楠的印象首次有了改观,但好景不长,就在同一天许亦楠的形象再次跌入万丈深渊。
那天鼻血止住之后,我坐在饭厅的桌子上喝水,许亦楠走进来坐在对面,我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准备对他表示感谢。他却抢先开了口,他说,“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也是有很多同学喜欢写情书约同学出来恶作剧。”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用手支着太阳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他那副很好看但是我从来都不喜欢的笑,他说,“情书写成这般花哨,如果是恶作剧,还比较说得通。”
我和许亦楠对话,从来都是他说东我偏要说西,他说好我偏要说孬,忤逆一下心里才舒畅,于是我说,“动物园去过么,孔雀看过么,孔雀求偶哪个不抖出个花哨的屏,连狮子这种灰扑扑的动物,都得在脖子上围一圈毛来往花哨上靠,情书本就是用来求偶的,不花哨怎么算得上情书。”
许亦楠想了想没说话,而后站起来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坐到我对面,“项允鑫你知道么?”
项允鑫我太知道了,许亦楠那一届花名满校的美人。前一段时间刚在学校门口和我搭过话,美女都是被搭讪的,所以和我搭话的时候虽然费了劲的故作自然,还是急躁了些,几句话没过就绕到了许亦楠身上。
许亦楠提到项允鑫,我捉摸着莫不是接下来要提到他和项允鑫之间不花哨的情书故事。故事我是很乐意听的,所以我赶紧点点头。
“在我们初中的时候,她也被这种花哨的情书捉弄过。”我点头,等着许亦楠接着讲故事,没想到他居然就此打住,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又接着喝他的水。这是闹得哪样,不讲故事也就罢了,怎么连意思也不说清楚。
而后我恍悟,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大抵是连项允鑫这种美女收到的情书都是为了恶作剧而非求偶,你这种资质平平的更是被捉弄的没跑。
他要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可能也不觉得怎么样,毕竟能拿到桌面上谈的总归不会是赶尽杀绝的,但他偏偏用这么个遮遮掩掩的说法,给我的感觉就是,在他的眼里这是我一个天大的缺陷,他许大善人就不明提了,免得我听了就不想活了。
我一直将许亦楠的这句话归结为我至今单身的原因,因为从那之后不管我怎样不屑于许某人的判断,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会想这会不会是谁的恶作剧。
这段回忆又打破了我在心中虚构出来的许学者形象,我重新把焦点放在对面的许亦楠身上,“谢谢啊,看来我还没变老。本以为学成归来后你会不一样,但现在仔细看,除了白了一点,和三年前其实也是一样。”
许亦楠说,“你这么说,我还没想明白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吧,我微微挺直腰板,“你什么时候回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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