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身上的色彩都被那盆冷水洗了个干净,整个人一片灰白,而苏晓的状态看起来却很好,她是在跟我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言语地很畅快。
“从未来看现在,一切都会很不一样,那次升旗仪式演讲我发挥得很好。从那时开始,他的这句话就被我视作真理恪守。从那时开始,我也一直偷偷关注许亦楠学长,但是初中部和高中部交集太少,想和他说上话都很难,直到初二,我在一次放学的时候,偶然发现许亦楠在校门口等你。我们是同班同学,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于是我努力接近你,努力和你成为好朋友。”
我扭头看悬在西边天上的太阳,夏日午后四五点钟的太阳仍然炽烈,刺得我双眼有些酸涩。
许亦楠的存在一直都在严重干扰我的生活,和许亦楠同在一所中学的那几年,前前后后有很多人带着目的接近我,我以为自己还算眼明,没想到最好的朋友竟然也是其中之一。安亭啊,我叹了口气,你有点可笑。
“刚和你成为朋友的那些日子,我觉得很幸福,可以很近地看他,但人总是难以满足,慢慢的我又开始觉得很痛苦,他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想他那么关注你,也许是因为你成绩好,初二的时候你经常是年级第一,于是我用尽力气学习,后来终于超过了你,我甚至偷偷去学钢琴,但不管怎么练都比不上你们这种童子军出身。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有些扭曲了,我甚至怪我妈妈为什么不能像你妈妈那样,去结识许亦楠的妈妈。”
此时我才终于了然,苏晓肩上的负担原来来自于对许亦楠的爱。
“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其实,我宁愿选择不知道。近十年的感情只是一场别有心机的图谋,这样的真相知道不如不知。
“我努力过,用尽全力努力过,但仍然失败了,我便不后悔。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很多年,很多次想和你说,但从来没有勇气说出口,如今彻底放下了,才敢说出来。说实话,作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这个傻劲,我实在看不过去。”
苏晓终于转过头来看我,我却不想看她的脸,我在看海边的一棵白玉兰树,人有思想有情怀,就会有心计有所求,有了这些就有了重重牵绊,比不上这棵玉兰树,花开便笑花落便睡,简单真实。
“许亦楠对你太不一样,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他的用心,难道你就一点没有察觉?”
我叹了口气,看来苏晓的这种想法并不是回校那天临时冒出来的,这种想法也许已经折磨了她很久。
“你这个旁观者却不是个全面客观的旁观者,许亦楠对我不一样,原因从来都明摆着放在那里,我们认识得久,我们的家庭走得很近。你只看到了他客客气气对我的样子,你听到过他对自己的朋友怎么形容我吗?”
“怎么形容?”苏晓迟疑了一下,语气有些迷惑。
那是一段不怎么让人高兴的回忆,所以我从来没有和苏晓提起过,我想了一会儿,觉得告诉她也罢,不要让她再沿着自己创造的偏执思维越走越偏。而且看今天提到苏晓时许亦楠的态度,也许苏晓和许亦楠并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丑小鸭,”我从齿缝间吐出这三个字,“像风干牛肉的那种。”
“什么?”苏晓说完这两个字,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亦楠这个人很不地道,他不仅和我当面表示过我收到情书的最大可能性是对方在搞恶作剧,他还背着我和他的朋友们给我起了个充满奚落色彩的外号,丑小鸭。
如果你觉得这个外号没那么难以接受,那请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一个小朋友被人叫做丑小鸭,他可能会觉得自尊心没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毕竟丑小鸭长大了是会变成白天鹅的。
但如果一个姑娘已至青春期,这个已然算是有女初长成的时期,还被人称为丑小鸭,请再考虑一下这个伤害值,就像你跟丑得很痛苦、丑得到处被人欺负的丑小鸭说,小鸭啊,你会一直是只丑小鸭,永远没机会翻身变成白天鹅了,你想想小鸭会是什么心情。
我第一次得知自己被起了这么个外号是在初二的时候,也是在苏晓开始和我走得很近的时候。
那天在早自习之后的晨练时间,我和苏晓结伴去学校小超市买面包。
爸爸出差,妈妈去了外婆家,我的早饭全指望在小超市的面包身上。但天意弄人的是,到了小超市门口,我们发现小超市小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店老板随手写下的几个字龙飞凤舞的大字,“家有喜事,今日停业”。
我拽了拽身旁苏晓的衣袖,“学校的小超市可以有这种操作吗?学生的衣食父母可以这么撂挑子吗?”
“人家家有喜事,可以理解,再说有谁会把学校的小超市当成衣食父母。”苏晓不以为意。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啊,我早饭没吃,整个早自习肚子咕噜咕噜叫,全指望这个衣食父母了,谁想到这个衣食父母这么不负责任。”
这时张曼去完卫生间也跑了过来,她凑上去看了看小超市门上那几个字,“我靠!老板四十岁出头的能有什么喜事。”
我摸了摸额头,满心悲怆,“第二节体育课还要跑四百米,难道是天要亡我。”
张曼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走,姐带你去教室搜刮一圈,咱班那么多胖子,我就不信没个余粮。”
我被张曼搂着转身往回走,一边听张曼豪迈地说,“就算真没个余粮,咱们还可以翻墙啊!墙外有大片良田任太君搜刮!”
这么一转身,看到许亦楠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张曼放开我的肩膀,很狗腿地走到许亦楠跟前,“学长好,学长也来买东西啊,今天小超市关门了。学长你不会也没吃早饭吧?”
许亦楠说,“我吃过了,”然后转头对我说,“我那儿刚好有个面包,拿给你?”
那时候亭半半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我和许亦楠正处于从冷战到半冷战过渡的阶段,也就是从面上心上都过不去的阶段过渡到面上过得去心里过不去的阶段。
在那之前不久,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我默默地帮许亦楠在学校运动会上报了个3000米长跑。运动会那天我站在终点,看到许亦楠在傍晚泛红的阳光下,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地冲过终点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秋日清爽的空气,觉得人生其实也挺美好。
对于许亦楠这句话,有骨气的回答方式应该是一口拒绝,然后把头发一甩酷酷地从他身边带着风走开。
但当时我的肚子叫嚣得太厉害,所以我清了一下嗓子,不甚自然地说,“速去速回。”
许亦楠唇线微微上挑,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说,“十分钟后在三楼初中部和高中部中间的水房见。”
许亦楠走后,张曼若有所思地走回我跟前,“安亭啊,你说如果我刚刚也说自己没有吃早餐,许亦楠学长这个面包是会给你呢还是给我呢。”
我们一路吵吵闹闹地回到教室,我拿了水杯,去了三楼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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