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多大？”卢夏问。

　　“儿子三十七了，孙子也十七八了，完犊子，早就不上学了，跟着他爸在工地上干活呢。”
　　“媳妇呢？”
　　看来，那双鞋是那个孩子穿的。
　　“我老婆子早就死了，儿媳妇跑了……”
　　拿起大茶缸子又是一大口，用力的摸了一下脑门。
　　“这家里养不住女人，死的死，跑的跑，就剩我们三个光棍也好，哈哈……”
　　卢夏看了一眼大李，大李也跟着他重重的点着头。
　　“那今早打电话报警的，是你的儿子？”卢夏问着。

　　“我儿子啊，没在家，是胡同里的老娘们打的电话，你要找她么？”
　　老头的眼神，一目了然的看着不远处一个敞开的房门，那里时不时的有个脑袋向这里张望着。
　　“啊！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麻烦你了大爷。”
　　卢夏他们正要转身离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工地什么时候散工？”
　　“你是问我儿子啊？他们五点半就完事了……”
　　“哦，知道了，谢谢……”
　　三个人向着那个不停偷偷窃看的房屋走去，虽然这也是一个低矮的房子，却干净了不少。有了女人的家才是家，而自己的家，也不是家了，那只是一个窝而已。
　　“在家呢，大姐？”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微胖，矮小。看到卢夏他们先是有些惊慌，接着就从房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是个残疾人。
　　“你们坐，”

　　女人手中拿着被擦得干净的塑料凳子，递了过来。
　　“不用麻烦，”
　　卢夏接过塑料凳子，递给张涛，让他坐下来。
　　和那个酒鬼老男人家比起来，这个家更舒服，更清爽，也更整洁一些。

　　“今早是你报的警？”
　　大李问着女人。
　　“嗯，那个老酒鬼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还在我家门口摔了一跤，别看他天天醉醺醺的，可从来都不摔跤的。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呢。谁知道，是这样的事情啊？”
　　女人一说起这些，就开始滔滔不绝了。

　　“他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你打？”
　　大李问着她。
　　“吓糊涂了呗，手机扔哪里都不知道了，哎！”
　　女人轻声叹了一口气。
　　“杀人是早晚的事，你们是不知道啊，一到夜晚，这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尤其是夏天，你躺在房里，总是能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有的时候真的下不去眼啊！现在的人呢，啧啧啧……都不如那狗，还知道找个合适的地方，完了……完了……”

　　女人一边砸着嘴巴，一边摇弄着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你每天都在家里么？”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干不了什么活，卢夏想。
　　“你们也看见了，我是个残废，重活干不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就在小区里拣点垃圾什么的卖。有时候捡到一些旧衣服，还有别人送给我不要的，我就洗好，拿到早市上去卖。”
　　女人的眼神落在房檐下的一个小棚子，看来那里就是她捡拾来的宝贝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大李问着。
　　“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上学呢，”
　　一说到孩子，女人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好看起来。
　　“我儿子，高一，学习特别的好，从来就不用我们操心。”
　　“好啊，孩子懂事，将来考个好一些的大学，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不知为什么，卢夏突然鼻子一酸。父母当初也是这么期盼与自己的吧？可是真的上了大学，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么？哈……
　　“嗯，我儿子一定有出息，一定的……”
　　女人很喜欢听这样的话，那是她，也是她们这个家所有的希望，所有的骄傲。
　　她又哪里知道，一个男孩，一个这样的家庭，想要赚到很多的钱回报他们，那将是一条怎么艰辛的路？这还要说他是个懂得感恩，孝顺父母的孩子。
　　像自己，也不是个坏孩子，甚至还是人人眼中的好人。可，赚了钱，刚刚往家里拿回一点点的钱，就有了女朋友，结婚、买房、生孩子……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深坑中，自顾不暇，那里还顾得上家里的老双亲。总是给自己一个可笑的理由，慢慢的，会好的，再等一下，就会好的。呵！事实是，儿孙是靠不住的。

　　“那个老酒鬼有一个儿子，是么？”大李问着女人。
　　“嗯，三个光棍，他家那个孩子和我儿子同岁，早就不上学了。也不听话，酗酒，他爸和爷爷也管不了他，哎！”
　　女人又是一声叹息，
　　“这没妈的孩子就是不行，听说女人在孩子三岁的时候就走了，这孩子都不记得自己的妈长什么样了。”
　　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越发的小了。

　　“你也看见了，那个家就像个垃圾堆，时不时的那家的爸爸就会和那孩子打起来，轰隆隆的……房子都要拆了……”
　　“爸爸也是个酒鬼？”卢夏问她。
　　“你们说那个男人啊？不不……”女人头摇动的像个拨浪鼓是的，
　　“那是个老实的男人，话不多，就知道干活，但孩子不听他的。他就打他，越大越不听。我看，早晚有一天那孩子就会和她妈一样，不见了……”
　　走了一圈，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发现，暗黑的夜，幽幽的光束从那破旧的街巷里传来。说不出的一种心酸，看不了的一种无奈。
　　“这就是生活，看见了吧？”
　　卢夏这句话不知道是和自己说的，还是张涛。
　　“老大，今晚还吃面么？”

　　小伙子到底是饿的快。
　　“对，可以加两个鸡蛋，两个火腿肠的板面。”
　　卢夏看着他笑着，这是个上进又有热情的孩子，让他看看这些底层社会人的生活也好，更早的领略到生活的不易。都是儿子，也算是给他上了一课吧。
　　“小张，你家是本市的吧？”
　　大李问着他。
　　“嗯，是本市的，每天都回家蹭饭吃，哈……”

　　张涛笑起来的样子，阳光的就像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光亮迷人。
　　“有女朋友没？”大李问着。
　　“还没有，大李哥，你不是要给我介绍一个吧？”
　　一说到女朋友，这小子可来了精神头。
　　“想找个什么样的，我撒摸着给你。”
　　大李嬉笑的问着。
　　“嗯，也不用太漂亮，像林心如那样的就可以，哈哈哈……”
　　“你个臭小子，还说不要太漂亮的，你咋不说要个赵薇那样的呢？哈……”
　　大李也是一阵大笑，好似这一刻，将所有的疲惫都甩掉了一般。
　　“说实在的，能喜欢上我们丨警丨察的姑娘其实不少，可真正能结婚过日子的不多。”
　　“为什么？”张涛不解的问着。

　　“喜欢丨警丨察呢，是因为女孩子对这个职业，有一种莫名的仰慕之情在里面。”
　　卢夏望着天上的月亮，微微一笑，说着。
　　“可是真正的走到一起后，你就会发现，她们慢慢的开始不喜欢你的不停加班，生日不记得，生病没人陪，甚是约会刚刚开始、你就被一通电话给带走。更要命的是，眼看着大过节的，你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试问着这样的男人，女孩子还会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