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细观,悬挂在木架的大钟高有两米,外壁甚是光滑,但是在大钟表面上,此时浑然布满了殷红的血点,看上去触目惊心,衬托得几道弧弦纹愈发醒目,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血……
我们都显得无比紧张,均是眼巴巴地等着法渡禅师说出下文。
“喏,老僧知道的情况,现在你们都看到了。”
法渡禅师仍是背对我们,倚着栏杆向山门处眺望,“依重慈兄之见,倘使恶人要逃跑,除了山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大师想到了什么?”李重慈说,“这大钟上的血迹我还理不清呢……”
“是人,”法渡禅师猛一转身,“是人血无疑,其实不用闻老僧就断定了。”
“大师,那,诸葛姐姐——”我走近他几步,失魂落魄地喊道。
“这倒不必担心,如果是中了蛊毒的那位姑娘,这件事就更说不通了,”法渡禅师表情严肃地说,“前次下蛊之人已是手下留情,若是害命岂费如此周折?”
听他所言,似乎颇有些道理,忽然灵光一闪,脱口又问:“不是诸葛姐姐,难道是觉池师父?”
李重慈伯父赶上来阻止时已经迟了,只听法渡禅师厉声喝道:“女施主三番五次亵渎佛法,泱泱佛寺之地岂是你疑神疑鬼之所,以后休得张口胡来!”
“大师切勿动怒。”李重慈赶紧拉我一把,站到我的身前。
“佛前岂容凡夫谵语,”法渡和尚还在生我的气,好像还不满地扫了李重慈一眼,接着又缓和了语气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这种情况枉下结论,于事无补呀!”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李重慈问,“看众位师父都往这边跑,才晓得钟楼出了大事。”
“血迹最早是觉慧发现的。”法渡禅师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中年和尚。
呵,他就是觉慧,觉尘话里说的那个教唆众人什么戒舍日的一派鬼话的家伙就是他呀!这么会骗人的家伙还执事呢(可能在寺院是个不小的官),有了这么一出,我怎么看他都是一肚子气了。
“觉慧师父是奉你之命在前院搜索的吧?”
“对,”法渡说,“正是他亲自跑到藏经阁告知老衲此事的!”
“可有同行之人?”李重慈问。
“回施主话,就我一人。”闭了半天嘴巴的觉慧说。
“有没有发现可疑人?”
觉慧摇头。
“那么,藏经阁那边可有发现?”李重慈又问法渡。
“一无所获。”
“大师,”李重慈话锋一转,突然说,“我想见见这钟楼上敲钟的师父!”
觉能和尚——站在众人面前这个羸弱的小鬼,就是负责寺院早课晚歇的那位敲钟打鼓之人(我刚刚懂得“晨钟暮鼓”这个成语是这么来的),他的表情亦是诚惶诚恐,我发现,自打站在住持面前,他就没有抬起过头。
“觉能,在佛祖面前可不得诳语,老衲再问你一句,早上敲钟时,你可有发现这血迹?”
“没……没有,”这觉能和尚连说话都开始哆嗦了,不知道是真的心中有鬼,还是被住持长老的威严所慑,我甚至怀疑,这副样子能否敲响两米高的巨钟还是个疑问。
“觉能,你想让老衲动用寺规吗?”
法渡禅师疾言厉色道。
“不,不!”一闻此言,觉能和尚竟像听到死刑宣判似的,吓得双膝跪地,赶紧说,“我招了我招了,早上的钟不是小僧敲的,是觉池师兄敲的!”
“觉池?”我吃了一惊,这和尚不是失踪了吗?法渡亲口所说夜闯观音阁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居然还敢返回钟楼犯下这等勾当,我瞧瞧众人,果然他们也是一副面面相觑的神情。
“那他为何要替你敲钟呢?”法渡禅师大声质问道,那嗓门听着连我都害怕,更别提觉能和尚了。
“他……他……”
果然,觉能和尚一连吐出几个“他”字后,才终于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他是帮我!”
“说得清楚些。”
“因为……因为楼上有老虎!”
“胡说,钟楼上怎么会有老虎?”
“真的,觉池师兄告诉我楼上有一只白虎的时候,我还听到老虎的叫声,觉池师兄要我替他保密,否则……否则……”觉池说到这里,瘦弱的身子又开始不争气地簌簌发抖。
“否则叫老虎吃了你不成?”法渡禅师冷哼了一声。
“对,对,正是这样!”觉能连连点头,“只不过……只不过,那老虎比真正的老虎可恐怖多……”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觉能的身子便开始往紧缩,连站在一旁的我都能体验到那东西给他心里造成的永难抚平的绝望。
“觉能,你说说那老虎长什么样子?”
“它不是老虎,它长得一点都不像老虎,”觉能却说,“本来我和觉池师兄立在楼梯下说话,那东西突然“嗷嗷”地叫两声,接着冲下木梯,我一抬头,猛然看到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东西,它眼睛里冒着绿光,黑乎乎的巨口当中吐出一条长舌,仿佛还滴着腥红腥红的血,它仿佛还生着人类的胳膊,其他我便记不清楚了。”
觉能和尚吞了口唾沫,继续说,“就在这时,觉池师兄突然一把推开我,双手抻开一条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绳,挡在我身前,他大声吼着觉能快跑,记住这件事永远不跟别人说,我吓得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天王殿下才停下脚步。”
觉能说完,胸膛还在“呼哧呼哧”兀自喘个不停。
“觉能,那就是说,后来是谁敲的钟你也没有看到喽?”此时,法渡禅师问话的口气不觉也缓和了几许。
“是的,可除了觉池师兄,我觉得也不会有别人了。”
“你听到钟声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噢,对了,还有一件更吓人的事哩……”
然而,正当觉能和尚马上要讲出这桩更加惊险离奇的见闻时,我却不得不暂先搁下此事了。
因为,文殊院那边又出事了。
事发地点正是在“关押”蓝婆婆的居士院。
前面说过,为了盯好蓝婆婆,法渡禅师专门派了两个僧人寸步不离地看守她,可这会儿,站在我们面前结结巴巴讲话的人正是那两位看守僧人中的一个——
“你是说,蓝婆婆被一个脸上蒙着白色口袋的怪人给掳走了?”法渡禅师对这个僧人说。
“是的,觉……觉永师弟被……那个怪人装进布袋里,也……也带走了。”
“那你呢,你怎么没被带走?”法渡禅师面色铁青,看得出,突遭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也沉不住气了。
这一点不难理解,就拿我来说,离开李氏宅邸,本以为出家人的世界总是风平浪静,孰料这教化世人的百年佛寺里亦是热闹非凡!
那赶来报送消息的和尚唯唯诺诺地立在一旁,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赶到文殊院之后,立刻查看了现场,不出意料,几无收获,惟有几处泥泞的地方留下几个奇大的脚印(这不禁令我想起两天前在李家楼梯上听到的那双惊天动地的“巨足”声),算作仅有的一点发现,能聊以**。
不过也不能小觑这几个脚印,至少现在我们掌握了一条重要线索:在制造这一系列恐慌事件(尚有未加证实的命案)中,已经确定有个脚板奇大、并且拥有一身蛮力的家伙(能挟着两个人健步如飞便说明问题),何况这也是怪事频发的这个早晨,我们采集到的第一个脚印,对一筹莫展的我们来说,多多少少是个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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