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那天起,法渡禅师对寺里的僧人开始产生了戒心,但是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人永远和他站在一起——那就是觉池。
“对他便如同是对老僧自己一般,如果觉池此刻能坐在这里,我们也不必如此狼狈。”
瞧他对得意弟子的这一片赞赏之情。
此后几日,法渡禅师一面不露声色,一面却派了觉池暗中查探,甚至利用猴子来侦查疑犯的行踪,“果然,到前夜你派人送诸葛姑娘上山时,老僧脑中已渐渐有了些眉目,就差他再犯一次过来佐证了。”
法渡禅师略带遗憾地说。
“那大师所怀疑之人,刚刚是否出现?”我问了一句。
法渡禅师点点头。
“可有异常表现?”
“有,当然有。”禅师说。
“哦?”我惊异地说,“那您还等什么,难道非要等酿下一个苦果?”
“你错了姑娘,”法渡禅师轻轻一叹,“能坏一锅汤的绝不止一只老鼠,我把这只老鼠抓住,背后那只虎视眈眈的猫就不会出现了。”
“对了大师,”我正想问下去,忽然感觉这一阵法渡禅师说话竟像变了个人,难道不同面孔之间的转换也是一种试探的手段?
“对对,”我发现自己愣住,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说派觉池师父暗中进行调查,是不是夜闯观音殿也是事先的安排?”
禅师点点头,“当然,老僧正要说这件事呢!”
“这边的安排还没有完全就绪,你却把诸葛姑娘送来了。”
法渡禅师看看李重慈,苦笑了一声。
李伯父张了张嘴,却把尚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因为诸葛姑娘这个意外,老僧只能搁下手头事为她疗伤,”法渡禅师说,“老僧一见她的样子,就明白这是中了毒蛊,银针封穴后,念及重慈老友的焦虑,诊表思源,当晚便有了白衣法会这个念头,然而此种驱邪的异教法术却不在我佛之列,换句话说,便是佛门的力量奈何它不得,想要彻底根除尚须另辟蹊径,恰巧老僧记得藏经阁内就有这么一册几乎失传的孤本经书,它就记录在一本寥寥数页的羊皮卷子上,老僧连夜去寻找,结果可想而知,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我封锁了消息罢了,昨晚老僧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其实是希望真正的贼听到的,因为真正的经书,在你们来的前一晚就已经丢失。”
“真是没想到啊!”李重慈由衷而发,“你和觉池安排如此严密,那偷经书的贼居然还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得逞,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僧也想不明白,要说白衣法会这件事,更是只有老僧一人所知,连觉池都未曾告知,更加邪乎的是,即便是老僧本人,也是刚刚想到藏经阁里有经书,他怎么会立刻得悉呢?难道是个读心的贼?”
法渡禅师摇摇头,陷入久久的沉思。
“于是昨晚,您便安排觉池师父暗中在观音殿埋伏?”
“正是,”我的问话打破大师的遐思,他捋捋胡须说,“昨日下午为诸葛姑娘解蛊后,老僧和觉池悄悄使计,故意在几个起疑的僧人中放出消息,说经书已经找到,就放在老僧的房中,当然,除了我们两人,没人知道经书失窃的事情,倘若不是偷书之人,也是听不懂这个消息的。”
大师站起身踱了几步,看了看我们又说,“趁着众僧在五观堂用斋的间歇,老僧便让觉池偷偷爬上观音殿的屋顶,密切监视住持院里的动静,为引那贼出来,老僧可谓费尽心机,不但瞒过众僧,就连你们二位都只字未提,九点以后,我故意来到重慈兄房中邀他同往藏经阁,当然邀请是假,引贼是真,这一点还望老友见谅!”
说着他给李重慈施了一礼,李伯父赶忙谦让,法渡禅师继续讲述,“老僧想装出忘记锁门的样子,怕那贼不知,离开后又故意让重慈兄返回,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工夫,便有人上门来,更加想不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疯婆。”
“当然,紫衣姑娘的事情是个意外,”法渡禅师看看我,“世事无常就存在于永不可预知的巧合,当你出现后不但打乱觉池的步骤,就连对手的计划都被搅乱了,从那时起,老僧和觉池的联系也便中断了。”
大师这一表述,那晚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壳,红着脸说:“都怪我,坏了师父们的大事……”
“姑娘休要自责,这也怪不得你,”法渡禅师说,“万事皆有因果,时辰一到自然瓜熟蒂落。”
“说得没错,”李重慈微微一叹,“自作孽不可活,除非……”
他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瞅了法渡禅师一眼,才缓缓说完:“除非斗得过天!”
我被他们二位说得有些糊涂,似乎这里面还有我不了解的隐情。
李重慈清清嗓门说:“你确定偷经书的贼不是蓝婆婆?”
“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法渡禅师反问道,“你觉得像吗?”
“这倒不一定哩,”我急忙说,“这疯婆看似糊涂,可能藏着一肚子秘密呢!”
“不可能!”法渡禅师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她不是和尚。”
随着法渡禅师对蓝婆婆的否定,我们的推测马上又钻进了死胡同。
更为要命的是,没有那本失窃的经书,法会的威力会大打折扣——禅师是这么说的,实际情况天才晓得!
隔了一会儿,这位殚精竭虑的现任寺院住持忽然笑了笑,我被他笑得一脸茫然,他却说:“再狡猾的狐狸,终有露出尾巴的时候,除非它不出现。”
我深受感染,本来想说句鼓舞士气的话,哪知一出口却变了味道:“就是嘛,大不了再被他抓几个僧……”话到这里,赶紧打住。
李重慈伯父接过话头,“最难的问题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既然经书已经到手,这寺中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牵挂呢?”
“牵挂……牵挂?……”
法渡禅师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几个字,突然眼睛一亮,“是猴子!他们在找猴子!觉池这孽徒有事瞒我。”
“大师想到什么?”李重慈问。
“看来猴子从狮子楼抢回的不光是寺里的宝物,恐怕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呢!”
“您是怀疑,朱先生和觉池隐瞒了真相?”
“对,果真如此,那位朱先生想必也麻烦不小。”
“可这件事……毫无根据呀!”
“不,紫衣姑娘很有见地,”说着法渡禅师向我投过一缕赞许的目光,“你的推断令人钦佩,早上觉能在钟楼描述这件事时老僧也联想到了,可惜那时还未充分考虑猴子的可能,现在想来许多疑问却迎刃而解了,重慈兄,紫衣姑娘说的没错,觉池手里拿的红绳就是猴子身上的绳索,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放开猴子逃跑,否则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绝不会选择拿一根绳子当武器。”
能够得到大师的赏识,我不由沾沾自喜,可转念一想,面临的难题一个没解决,还有什么理由骄傲,这样垂头沉思的时候,法渡禅师又轻轻唤了我……
“……根据这个推断,后来觉能在天王殿看到麻袋里的女鬼,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就是被抓走的诸葛姑娘呢?”法渡禅师边说边看我,“那个怪物把她扔在天王殿,不是不管她,而是为了腾开手去捉一只比她更为重要得多的猴子,觉池一定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猴子,因此才解开猴子身上的绳索,后来那个怪物追着猴子上了钟楼,觉池跟来时正好遇上赶来敲钟的觉能,但大钟上的血迹不是觉池的,又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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