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5-07　13:23:12

　　大九号的门关上，刘所拽着穆坤戴着捧子的手，喝令他蹲下。穆坤不蹲，挺着脖子嚷：“李春山不是爹娘养的！我来这间号子都快一个月了，几乎每天都看见他打人！一开始是跟着大龙打，后来又跟着大勇打，最后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刚才，他打老疤，老疤跟他犟嘴，他往死里打，我上去说了几句公道话，他连我也打！政府，我都快要判刑走了，万一他把我打出个好歹来，去了劳改队，怎么跟队长交代？”

　　刘所好像被穆坤的这一顿表白打动了，说：“无论如何，打架是不对的，必须接受惩罚。”
　　穆坤说：“戴捧子我认了，可是我不敢再回大七号了，我不想被他打死。”
　　大七号的门在响，刘所押着李春山经过大九号的门口，敲敲门：“藏文生，一会儿再给你加个人。”
　　元庆知道，穆坤也要来这间号子了，心中一阵兴奋，好啊，穆坤的苗头是个男人，我有伴儿了。
　　不大一会儿，大九号的门开了，刘所推着穆坤进来了：“大家挤一挤，穆坤快要判了，很快就走。”
　　老疤过去接过穆坤的铺盖，连连哈腰：“明白，明白，政府放心，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刘所转身就走：“驴唇不对马嘴。”
　　老疤喃喃自语：“驴唇不对马嘴？那就傻逼青年整劳力，哪里需要哪里去，反正一个意思。”
　　因为老疤顶过元庆一膝盖，元庆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快，站到他的面前说：“傻逼青年和整劳力都是说你吧？”
　　“呦！元庆小哥，先别动手……”老疤一怔，拉过穆坤往元庆的跟前一推，“兄弟我略施一计，让你们小哥儿俩聚到一起来了……”元庆拉开穆坤，直勾勾地盯着老疤：“说来我听。”老疤有些紧张，躲闪着元庆的目光，说：“其实你也能看得出来，大勇打你的时候，我冲到小窗口那儿骂梁腚眼儿，那就是替你解围呢……也许你不相信，可是大勇说我是个内奸你总听见了吧？说实在的，我在大勇面前那么表现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前我跟着大龙‘吃腥嘴’了，总想活得舒坦点儿，就装……算了，不解释这事儿了。我早就看出来我在大勇那边早晚得完蛋，一旦完蛋，一顿死揍那是难免的，所以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这下子好了，大勇滚蛋了，他够不着咱哥们儿了……”

　　“这么说，你是个好人了？”元庆猛地踹了他一脚，瞪着眼睛看他的反应。
　　“好人谈不上啊……”老疤躲到穆坤的身后，左右乱看，“你看看这里面关了好几个好人？”
　　“庸俗，忒庸俗，”藏文生摇头晃脑地说，“好人者，举世罕见，凡人者，比比皆是，诸如你我。”
　　“哈，老藏大哥还是这么有水平，”老疤似乎跟藏文生很熟，凑过去，腆着脸笑，“兄弟这次跟着你混了。”
　　“观点模糊，观点模糊，”藏文生继续摇晃脑袋，“所谓混者，下九流之语也。生活，混即生活，高贵者生活，低贱者也生活。高贵者花天酒地，左搂右抱，低贱者蝇营狗苟，奔波于生命线上……你不懂，道不同，不相与谋，然也……”“然也然也，哈哈，藏老大，你快别跟兄弟弄这套之乎者也了，兄弟实在是理解不了，咱们来点儿别的吧。”老疤说完，偷眼一看元庆，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藏文生的身边。

　　元庆觉得老疤的这个举动有躲避自己的意思，想想他前面的话，干脆不跟他计较了。
　　穆坤想要抱一下元庆，迟疑一下，红着脸说：“元哥，我终于又跟你在一起了。”
　　元庆握了握穆坤的手：“我也没想到。那天我在派出所看见你，你就一直没回家？”
　　穆坤点了点头：“当天晚上就发来看守所了，一直呆在大七号。”
　　“刚才你们是怎么跟那个叫李春山的闹起来的？”
　　“他打老疤……我打他是有目的的，这小子折腾过我，再说，你来了，我也有了主心骨，怕谁？”
　　“我操，你把我当成主心骨了？”

　　“怎么能不当主心骨？”穆坤的眼睛放出熠熠的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你从来不怕事儿！小满去大七号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后来他走了，大家议论纷纷，我才知道他跟你是把兄弟。多么猛地一个人啊……有人了解他，说了很多你们的事情，我简直崇拜得不得了！我想，如果有机会在这里碰见你，我就把我这百十来斤交给你了，我明白，跟着你和小满混，以后不吃亏。”
　　这番话把元庆听得有点儿迷糊，我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疤一脸媚态地望着元庆，冷不丁插了一句：“大坤，听我的没错吧？以后咱哥儿几个有大哥了。”
　　元庆的脸红了：“老疤，我没有你大。”
　　老疤说：“我二十一，比你大不了几岁……哎，古大彬也二十一吧？”
　　一提古大彬这个名字，元庆就感觉心里堵得慌，摇手说：“他二十二。不说他了。”
　　“怎么能不说呢？”老疤挑了挑眉毛，“那大小也是个人物，再说你们还是把兄弟……”
　　“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