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是一个人的名字,念了好多年,最后,被陈莫菲念成自己心中的爱情图腾。
非他不嫁。
她总想。
但是他在她十八岁那一年彻底失踪,从此杳无音信。那时,他们已经偷尝过禁果。两次,噢不,确切的说只有一次,第一次并不是十分成功。她喊了“cut.”
电影导演术语,当然也是烂大街的一句话。当时他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如果他真要成事,她便真的会手起刀落把他身体的一部分给手起刀落了。
流年俯在她身体上方,脸色煞白,然后陈莫菲就笑场了。
如今想起来,那仍旧是一个十分败兴的时刻。陈莫菲后悔了好多年,当然,没多久,他们有了下一次。
这一次当然成功,陈莫菲记得那疼并没有一般言情小说里渲染的那般疼,但她仍旧有失落感和忐忑的归宿感。之所以说是忐忑,是因为她很害怕流年自那以后会真的抛弃她。
少女失足一般都从失身开始。
她抬起头来,看见流年微眯起眼睛,一脸迷醉。她悄悄收起心事,像卷起书面的少女一般。
第二天,流年没来,那时她上高中。见他没来,便很想给他打电话。她并没有手机,小区侧面墙壁一人高左右的地方挂着一部橙黄色的磁卡电话,她拿着电话卡想了好久,到最后成功说服自己也许第三天他就会出现。
所以第三天陈莫菲很早就来到学校,她在校门口等了好久。目之极处,路口被阳光照得通体发亮。于是所有从那里走来的少男少女都背光而来,像地狱使者。
流年呢?
陈莫菲一直望到打第二遍早自习铃也没有看见他,她失落的转过身子,委屈像潮水漫过细白的沙滩。然而她不敢太让自己难过。
当然,那天她过得相当浑浑噩噩,电话卡在手里流转,直到那卡身沾染上她轻薄的手汗。同座一个女生问她,说陈莫菲,你把自己男神给封印在电话卡里吗?
是啊!
她低下头来,长睫毛像一排哨兵一样挺拔的林立。她拿起那泛灰的电话磁卡来,想,如果她真有那个本领该有多么好。她就会把流年封印进这张电话卡里,想念他时就召唤他出来,然后任她予取予求。
她笑笑,阳光穿过她细长睫毛的缝隙。嗯,有点儿湿,她想,她可能快要哭起来了。
一个月以后,陈莫菲的姨妈未能如约造访。反正她生理周期从来就没有准过,更何况就快要高考,那个黑色的七月,陈莫菲发挥稳定,尽管有流年的插曲,却并不影响既定的岁月一往无回。
她后来考上了心仪的院校。
然而考完试当天,走出考场,她看见考场外黑压压的人头蜷动,北方省会城市里骄阳似火,热浪扑面而来,她觉得一阵气闷,陈莫菲手搭凉棚,以为只是热,却突然间觉得腹内一阵猝不及防的绞痛,她皱起眉来,矮下身子,人们鱼贯而自觉的绕过她,然后她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陈莫菲。”
来人一张大饼脸,嘴唇色腥红,两条眉毛像两只吃得肥壮的蚕一样趴在她两只狭长的眼睛上面。
“噢。”
陈莫菲慌乱起身。
“方总。”
“别跟我来这套。”她手里拿着一叠A4纸打印的材料,那是什么?陈莫菲在心里揣测。办公室门开着,她瞧见外面有几个人正朝里装作不经意的探头探脑。
她忙快走几步,然后把门关上,再回身时那方总已然将自己那肥硕的屁股落到沙发上,黑色真皮沙发在她庞大的身躯底下痛苦的*。她把那沓材料往陈莫菲眼前一扔。
“陈莫菲,知道你手段高,但不知道你还阴损坏,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眼前这方总跟陈莫菲其实平起平坐,她们共事一个公司,数年打拼,两人同时成为这间公司的骨干,各把一摊,各负责一个部门。
当然,陈莫菲在营销部,营销总监;而这个叫方草的女人则负责财务部,如今的财务总监,手掌整个集团公司的财务命脉。虽说陈莫菲身先士卒,在整间公司的生钱部门挂帅,说白了,她不在前方奋勇杀敌,眼前这个胖女人莫说掌钱了,她还能掌个屁?
饶是如此,她不敢得罪眼前人,部门人员报销,请客吃饭的公关费用,回款先后,跟客户的帐期协调,她都需要眼前这胖女人相助。
更何况,她们之间一向交好。
陈莫菲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开罪了她,为了在公司一路畅通无阻,开挂变身,她左右逢源,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不谦虚的说,她已经连续三年摘得集团公司最佳员工桂冠。她在这公司口碑一向不错,这不仅得益于她高明的社交手段,更因为她对身边人一向不抠,就连公司里的清洁大妈都得到过她的实惠。而方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她刚刚从香港回来送了她一套高级化妆品。
当然,那套高级化妆品是她花50块钱从假货贩子手里买的,但是身份出生证明文件一样儿也不少啊,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呢!
陈莫菲拉开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支新杯子来,然后又拿出咖啡豆来,咖啡豆儿在闪亮的咖啡机里发出细碎的呼号,然后变成粉沫,又穿过机芯变成冒着白色蒸气的液体,陈莫菲又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包脱脂牛奶来。
她会拉花,这点儿小资的情调她曾经不屑拥有,但却常可为她带来出其不意的社交收效。就像眼下,当她笑意盈盈的将杯子捧到方草面前时,那胖女人脸上的两坨肥肉终于生动的舒展开来,就像春天得到雨水滋润的嫩芽一样,转眼就变得肥厚。
陈莫菲挨着方草身边坐下,然后拿起她眼前那沓材料来,“姐姐,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儿啊?小女子哪儿多有得罪了?还请姐姐海涵啊!”
眼前字迹跃入眼帘,陈莫菲一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巴,她难以置信的瞅着方草,而后者正似笑非笑、嘴角含春、气定神闲而又躇踌满志。
“怎样?”方草肥硕的下巴往前一挑,“姐姐够意思吧?”
关于那个七月,她唯一的印象就剩下酷热难耐。她一个人趴在床上,身体虚得要命,汗常溻透她的睡衣,自那时起她不再喜欢长发,长长的头发被汗水濡得湿淋淋的,有时半夜醒来,她觉得自己那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头秀发像刚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草。
她不愿意出门去,她不想也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父母,只记得他们失望的眼神,还有白色的墙壁,再有就是医院银白色吊瓶柄上挂着的液体,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的,仿佛能晃到地老天荒。
大学她去报道时就已经剪了短发,常抱着一撂书本孤独的穿梭在校园里。陈莫菲长得不丑,不是没有人搭讪。上了大学以后,男男女女都把荷尔蒙提到自己的重要日程,最重要再不需要遮遮掩掩。据说校外小旅馆生意爆火,而且隔音都不怎么太好。
当然,两个人没有人约会。
一个是陈莫菲,另外一个就是方草。
方草那时愤恨的倚在陈莫菲单薄而瘦削的肩膀上,嘴里复仇一样的啃着炸鸡腿:“不就是嫌我胖吗?这帮人真没内涵。眼睛都瞎掉了,你等我减完肥后,姐让他们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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