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她对年啊、节的也越发的没有概念,有人说中国人要把自己的节日给过没了,要把自己的文化和传统都过没了。那时她才真正明白于一些人来说过节日原来竟也成了奢侈品,只有了无牵挂、对生活没什么念想、空虚而又虚无的人才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她的生活只剩下了工作、赚钱。有时她感觉到自己像一座巨大而又渺小的赚钱机器-----巨大在她的胃品,渺小在她有时其实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那么多的钱。
单纯的想吃喝玩乐的享受?不,她并不热爱那种生活。
享受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也不,她都不怎么太在意别人看她的目光。确切的说,除事关工作、赚钱之外,别人看不看她她都无所谓。
还是------她一打方向盘,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耐克有句广告语:justdoit!她一直深以为然,做就好了。人类原本就愚蠢,不必要整天想东想西,毕竟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
她惹得上帝发笑,上帝又不会赏给她两个钱花花。她没有义务逗那个虚无缥缈的上帝来发笑。他的喜怒哀乐都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
车子挂了彩,她并没有着急去修。她跟方草约在一处僻静的所在,私房菜,小众,老板是个东渡而来的日本娘们儿,小腰细细的,走起路来屁股甩来甩去,她不踱小碎步,初次去时她就跟方草探讨过这个,她们还揣测晚上店里打了烊谁会陪老板娘睡觉,因为东洋人向来对这个看得很开。
方草当时抗议过她,说人家跟谁睡觉都没什么,因为性是人与生俱来的跟吃喝拉撒一样的本能,不让你吃饭能行吗?
陈莫菲当然摇摇头,说不行。
“但不让我找男人我行。”说完她哈哈大笑。
笑声像刀锋一样尖利,笑完了,她自己觉得有点儿疼,她替自己的笑容疼得慌,她怎么会、又怎么能笑得如此开怀?那不像是她。
所以后来她只在方草虎视耽耽的目光里静静的咀嚼,直到方草耷下眼皮,然后裸露出腥红嘴唇里白色的犬牙来撕扯面前的食物。
她吃得比自己香。
陈莫菲想。
她是真正懂得食物、又可以享受到食物,是唯一让食物有成就感的人。
那一刻,陈莫菲希望自己能和眼前这个女人易位,她变成她,该有多好!
这个时间门前的停车位总是难找,她缓步驱车,沿街张望了好久,到最后不得不把车子硬塞进一座老旧小区里,这小区里外来的车估计也引起不少人不满,但是没有办法了,她不明白,中国人老喊没钱,老喊穷,但是房子一开盘就售磬,四个轱辘的汽车在马路上跑得越来越多。
她熄了火,开门以后觉得夜风有点儿凉,陈莫菲裹了裹大衣,然后瑟瑟前行。
走上某层,开门处并没有人出来迎接,这并不符合东洋娘们儿的特点。她暗自揣测,也许这日本女人自打来到中土大唐以后就被这儿的男人们给惯坏了,远远看见方草,她宽厚的肩膀占据了多半张桌子,她探头往里瞅瞅,发现仅有她一个人,面前是一堆丰盛的食物。
“怎么?”她心里咒骂,“她并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瞅了瞅,陈莫菲不得不小心提防着肖梅,那个老鼠一样狡猾的女人,她有理由相信她盯着的不仅止于方草一个人,如果在她和方草之间必须要死一个,她当然会选择明哲保身。
方草像猎犬一样嗅到了她的气味,然后转身,看见她,咧嘴一笑,食物从她崩裂的唇齿之间露了出来。
她吃相真是难看。她这个样子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找到男人。她会怀孕?*?还是花了钱找了什么特殊的服务?
既来之则安之。她迎上前去,坐下,仍旧下意识的扫荡了一下全场,发现并没有熟悉的面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安生日子过惯了?不习惯被别人摆一道?”
方草发问。
老板娘走过来,说了句“苏咪妈塞”之类的,她回以点头和微笑,然后就看见吧台上坐着的一个男人目光一直伸进老板娘的胸口。
她估计他不单止于只想把目光伸进那里去。
她回过身来,坐正。
“肖梅,我的助理,跟我说了一件事儿。她说你怀孕了。”
她没有抬头观察她的表情,这个时候,用心去感受她情绪上的变化就可以了。
“是的。”她几乎不假思索。
陈莫菲停下,抬起头来。
“我是个女的,怀孕不正常吗?”
陈莫菲无言以对。
“她说,已经跟你底下那个成本会计还是谁的,反正就是业务水平挺高那个,她好像本就姓高吧,她已经跟她连成一线,而且人力资源部的头头儿也让她摆平了。要把你挤兑走。”
“我知道。”
“你知道?”
方草吃的什么鱼生,陈莫菲则不大看好日本人这些吃法,她总觉得这代表着一些茹毛饮血之类的,未进化完全之类的。但是方草说那代表人类应该品尝到食物原本的味道,而不是各种调料或者添加剂。
陈莫菲从来都不想在食物这个问题上跟方草浪费太多的时间。
所以她打算直抒胸臆。
“怎么?你自己就有退意?”
“哼!”方草一边享受食物一边吸吮被食物弄脏的手指。“怎么会?!”
她回。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肚皮,“肚子里的这个小把戏,是那个人资部门的头儿头儿的。”
她表情淡定。
陈莫菲则尽量让自己的表现不像个受惊的傻瓜。她皱起眉头来,这里面应该有个故事,或者,最低限度,是个事故,不管怎么说吧,她愿闻其详。
方草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来,先是擦了擦嘴巴,然后擦了擦双手,但显然一张并不足够,她又多抽出两张来,然后把双手抹干净。
“去买单。”
她说。
陈莫菲毫不犹豫的站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流年。确切的说,是流年跟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她也认识,是流年的女人。
她有些慌,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慌,只一低头,从流年身边走了过去,然后到吧台,东瀛而来的日本女人正细心跟一个心有旁鹜的顾客解释着什么,那男人低吟似的话语不时传进陈莫菲耳朵里,像一只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吵得她心烦。
“怎么呢?噢......原来是这样......”
“买单。”她声音很低,掏钱包。
老板娘微笑着转向她,“已经有先生帮您买过了。”
她一指流年那一桌,流年并没有看向她,他是想在自己女人面前装作跟自己不认识吧。
她心像突然遇到冷空气一般,微微一缩,被压抑的窒息感。
回身经过流年那一桌,那个女孩儿可能去了洗手间,流年的手陡然间爬上她的腰,然后一路朝下,她没有惊叫,心悸不期而至,回身正碰上老板娘若有深意的眼光,再看方草,她正在朝残存的食物发起总攻。
她本来想发作,但是流年站了起来。
一个长发女孩儿一闪身,坐到流年对面,她只好扳住面孔,仍旧装作陌生人,从流年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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