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李暄的痛苦表情让他很心痛,这是一种连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他自幼在天山随师父学艺,师徒二人往往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师父经常教导他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讲究的是清心寡欲,没有大起大浮的情绪表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这次下山,居然碰到李暄,才短短的几天工夫,心情起伏跌宕,随着他的喜而喜,随着他的悲而悲,但李暄心里装的那个人,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不是他,难道这真的是人们俗语里所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你又想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李暄冷淡地开口,淡漠的表情好象三九隆冬里冰封的湖水,冷冽逼人。
“你很恨我吗?”夜迦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缕不易觉察的苦涩,白皙的脸黯淡而没有光彩。
“你说呢?啊!如果不是你,少峰怎么会受伤,我们又怎么会走散?”李暄激动地大声质问夜迦,眼里火光直冒。
“我已经说过,他不会死,力道轻重我自然心里有数。”夜迦心里有些些微的刺痛,他无法捉摸自己的心绪,下意识地辩解。
“呸,胡说八道,我从没听说杀人还有力道轻重的,哄小孩子呢?”李暄恼火地冲夜迦嚷道,他觉得夜迦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地扣门。
两人立即不约而同地立即闭嘴,互相看了一眼,眼里的戒备让气氛一下紧绷起来。
“进来。”李暄低沉地开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小童进得门来,低眉顺眼地道:“两位公子,我家少爷请二位到前面用餐。”
李暄淡淡地“恩”了一声,起来穿好衣服,这才发现夜迦昨晚已经沐浴过了,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衣服,显得儒雅俊秀,丰神迥异。
小童服侍他们洗漱完毕,在前头带路,领他们沿着九曲回廊,来到一所小巧别致的敞厅,镂花精细的窗上糊着雪白的窗纸,窗前案上一水晶花瓶,插着满满一瓶的桂花,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厅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大圆桌,那少年早已经坐在桌前。
“两位昨晚睡得可好?”那少年微笑着,双目微弯,恰如一弯新月。
两人默不作声,沉默地坐下。
这时,早有丫鬟手脚麻利地进上早餐,是几碟清淡的小咸菜,式样精巧的两盘点心,热腾腾的三碗粥。
“菜肴简陋了些,两位不要嫌弃,请随便用些。”少年边说边执筷箸,率先吃了起来。
李暄两人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沉着应对,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敞厅里静悄悄的,丫鬟仆役们肃立一边,鸦雀无声。
饭毕,丫鬟端上清茶,那少年浅浅喝了一口,“敢问两位尊姓?”举止温文尔雅,浑不似昨日曾和夜迦激斗一场。
“在下穆子暄,这是我朋友叶凌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李暄心思转的极快,眨眼的工夫已经给自己和夜迦捏造了两个假名。
“哦,我姓苏名毓。对了,叶公子,你的那条皮索非丝非革,坚韧非常,刀剑都难以割断,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
夜迦被苏毓所擒,那条皮索自然也成了苏毓的囊中之物了。
“我也不知,这条皮索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具体是什么做的,我并不清楚。”夜迦淡然地推脱了个借口,轻轻地把玩手里的细瓷茶杯,神态甚是闲散。
“我们锦枫山庄虽然地处偏僻,景色倒是怡人。两位远道而来,不妨多盘桓几天,欣赏一下美景。” 苏毓非常热忱地介绍山庄的景色,那表情就好象多年未见的好友聚首,热切地把最好的事物拿给朋友分享。
李暄笑了笑,彬彬有礼地说:“公子诚心邀请我们,却之不恭,只是我们与朋友约好在山下的罗湖镇见面,如果失约不去,恐怕朋友牵挂。”
“无妨,穆公子可以告诉我贵友的名讳,我差人一并接来就是。”那苏毓回答的可谓滴水不漏,圆滑得很。
李暄无奈,只得勉强笑笑,“如此,叨扰了。”
图谋不轨
李暄和夜迦在苏毓的“盛情挽留”下,只得住了下来。
两人一回到所住的屋里,俱换上严肃的面容。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李暄一脸的凝重。
“恩,那个苏毓面上虽然温和,文质彬彬,但是他的眼神凌厉冷酷,一定会对我们不利。”夜迦点头赞同李暄的话。
“可是……你的伤……”李暄眉头紧蹙,忧虑地说。
夜迦也觉得很为难,他重伤未愈,行动都不方便,更别提逃跑的事情了。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别考虑这么多,先试试功力恢复了多少,赶紧自己运功疗伤吧。走一步算一步。”李暄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敌意不明,自己先乱了方寸可是大忌。
“恩。”夜迦转身坐在床上,盘腿运功疗伤。李暄坐在一旁,倾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夜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李暄知道夜迦正在全力以赴,不敢弄出动静,目不转睛地瞧着夜迦。渐渐地,夜迦的呼吸粗重起来,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变得通红。李暄觉得有些担心,这是紧要关头,一个疏忽,夜迦就有可能武功无法恢复,甚至危及生命。
他移进前,拿一快手巾轻轻地贴上夜迦的额头,擦拭他额上的汗水。
夜迦微微睁开眼,李暄眼底深深的担忧落如他的眼帘,他的心就象早春三月的冰河,缓缓地融化,一股欢快与雀跃冲击着心房。
“不妨事,没有关系的,你别担心。”夜迦轻柔地说,他的眼里是一片似水的柔情和无尽的坚韧。
两个人一直窝在屋里,午饭也是李暄借口身体不适在屋里吃的。夜迦的神色虽然很疲惫,但是身体状况却好转了很多。
“歇一会儿吧,也不急这一时三刻的。”李暄看见夜迦的疲惫,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怜惜,夜迦和少峰在某一方面是相同的,都是遇到困难坚韧不拔,百折不回。
入夜,苏毓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两人的晚饭依旧在屋里吃的。眼看夜色越发的深了,李暄长长地暗吁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可能逃过一劫了。
夜迦还在抓紧时间打通闭塞的血脉,李暄枯坐里一天,觉得非常无聊,忍了又忍,才没有走出房门。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神色一紧,李暄对着夜迦苦笑了一下,心想今晚可能是躲不过去了。
“你先逃吧,别管我。去找少峰来。”李暄不等人来,伏在夜迦的耳边细语。
夜迦身子颤抖了一下,抬眸紧盯着李暄,晶莹的双眸里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不,我决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李暄虽然痛恨夜迦伤了少峰,但是听到夜迦这样说,心里不能不说很感动,他张嘴还要劝夜迦先离开,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暄拦住上前的夜迦,伸手打开房门。
门外是一个紫衣的容颜俏丽的丫鬟,后面跟着四个非常清秀的小厮。
“什么事情?”李暄冷冷地开口。
“请两位公子去少爷的卧房。”紫衣丫鬟笑吟吟地说。
“干什么?”夜迦大怒,语气非常恶劣。
“怎么?叶公子不知道吗?当然是去侍寝了。难道没有人告诉公子吗?”那丫鬟甚是惊讶,柳眉微蹙,神色有些疑惑。
夜迦听那丫鬟如此直白地点明苏毓的意图,当真是又羞又怒,脸皮涨得红紫,青筋直跳,当场就要发作。
李暄连忙使劲攥住夜迦的手,笑着说:“如此,请这位姑娘稍等,我们收拾一下。”
闭上房门,李暄摊开夜迦的手掌,在他掌心写了四个字:“借机逃走。”
夜迦点点头,脸色和缓下来。李暄又写道:“别漏出破绽,做出点别的表情。”
夜迦迷惑不解,反手在李暄掌心写道:“要什么表情?”
李暄暗乐,索性伏在夜迦的耳边道:“要表现的羞涩且惊喜一些才好。”语气非常的亲昵暧昧,夜迦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几拍,脸红了起来,晶莹的眸子盈润,闪着些微的赧然。
“呵呵,就是这样。”李暄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在心里早已经打算好,到时候让夜迦先行逃脱,以夜迦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身逃出是不成问题的。他做好了打算,一直揪紧的心反而放松下来,知道这一去,和夜迦有可能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从苏毓的眼神看出,决不是良善之辈,说不定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自己那肯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这时他完全明白了青曦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痛苦?
夜迦有些疑惑地端详李暄微笑的脸,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有些琢磨不透,你说他胆怯吧,关键时候他反而胆大包天,临危不惧,你说他英勇吧,长剑在他咽喉一比,就面如土色,只差没有筛糠了。
时间紧迫,不容两人细想,李暄朝着夜迦笑了笑,“走吧,不要耽搁了。”
两人并肩走出房门,夜迦脸上挂着生硬的微笑,看得李暄心里那个别扭。心想:“唉,你那是什么笑啊,笑的我心里直发毛。
这锦枫山庄和他的信王府不同,这里地势高峻,气温比平地冷不少。庄内也种植了许多高大的枫树,洁白的月光被枫叶切割成奇怪的形状,随着山风的掠过,不断地变幻。
李暄心里有事,也不曾留意路径,跟着紫衣丫鬟顺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前行。行不多远,山风拂来,有低微的琴声缥缈而至,在凄清的月夜中显得异常清灵。
转过一座太湖石的假山,黑影里站着一个人。紫衣丫鬟站住,李暄和夜迦不知她搞什么鬼,警惕地远远站下。
那个紫衣丫鬟恭敬地行礼,“小姐,人我已经带来了。”
黑影里的人走了出来,溶溶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甚是妩媚,正是昨天在山庄大门口遇到的少女。
她逡视了一下四周,丫鬟立刻会意,和四个小厮散开,退到远处望风。
那少女压低声音,有些急切,“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我知道你们是被毓哥强抢来的,我现在就偷偷放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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