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宫殿的门一下开了,门外跌跌撞撞扑进一个哭得梨花带雨娇艳无匹的妃子,虽然衣饰依然华贵绚丽,但神色惶急如华厦将倾。正是皇上最得宠的妃子姜贵妃。
“皇后!”她恭敬地扑倒在皇后的脚下,一脸的泪水。“臣妾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对娘娘多有不敬!真是罪该万死!今遭如此劫难,才明白娘娘母仪天下,贤淑尊贵,非臣妾此等蒲柳之姿敢仰慕!娘娘,臣妾错了!”
原来,姜贵妃得宠不光姿容秀丽,而且皇上的两个皇子都是她所出,一时宠冠后宫,平日里恃宠而骄,欺皇后性格温和,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刚才在外面听皇后镇定地安排后事,并要舍命保护自己所出皇子的安全,这才明白,皇后的这份胸襟气度,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愧难当。
皇后伸手扶起姜贵妃,温言道:“皇嗣乃国之根本,本宫拼命也会护他周全,方不愧对皇上及列祖列宗。你放心,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两个皇子就还在!”
临近京城的云州,地处丘陵,地薄物瘠,素来是个穷困的小州县。
但是此时,主县大人诚惶诚恐地在他自己的后衙门口,低头弯腰地笑着,讨好地问门口的军士,“里面主子休息的可好?请这位大哥代为通禀一声,说云州主县黄涛有要事求见主子。”说着,悄悄地将袖在手里的一锭银子塞在军士的手里。
军士见四下没有旁人,忙低声说:“黄大人,里面还有要事,你暂且等一等吧。”
黄涛擦拭了一下额头忙乱沁出的汗水,尴尬地笑了笑,“皇天菩萨,我可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皇上的金面,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军士隶属直隶将军安晴川治下,随大军进驻云州,特调派来充当护卫亲随的。见黄涛诚惶诚恐的样子,好笑地道:“黄大人可得小心侍侯,到时候升官发财,还不是里面主子一句话?”
说笑间,直隶将军安晴川和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口,安晴川微一拱手,道:“苏公子,请留步。”
翩翩少年正是苏毓,也微笑着拱手道:“有劳安将军了。”
黄涛忙上前行礼,“下官黄涛见过两位大人。”
安晴川笑道:“原来是主县大人,安某前来叨扰了。”
黄涛忙躬身赔笑:“将军大人说笑了。将军神威,此次一定能荡平叛逆,旗开得胜。”
安晴川不欲多言,笑着转身告辞而去。
黄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苏毓的神色,笑问:“大人,不知主子可有空闲,下官有事禀告。”
苏毓柔和地笑了笑,“你来的正是时候,主子心情甚好,进去吧。”黄涛听说,忙整了整衣冠,点头哈腰地跟苏毓进门。
转过垂花拱门,见中庭栽种的一株大枣树下,摆放着一把摇椅,一个身穿银红缕金长袍的年轻人正在摇椅上,神态慵懒自得,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黑发犹如墨染,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如同秋波,清秀异常,而那执着书卷细长的手指白皙柔润,在阳光下竟熠熠生辉一般。
黄涛不敢多看,低头敛眉,忙躬腰而过。
侧院五间小小的房屋,都是黑檐粉墙,朱红的雕花绮窗。此时屋门打开,亮晃晃的阳光照射进去,悬浮着细微的尘土颗粒,好象金子一样闪着细光。
少峰站在窗前,伸手将浅葱绿的窗帘“忽”的拉开,金色的阳光登时流泻而入,满屋亮堂了起来。
李暄无力地躺在床上,哀呼了一声,迅速将被子用力往头上一拉,将头埋进了被里。
少峰又“砰”的一声,使力推开窗户,驱散了满屋的酒气,厌恶地皱起了鼻子,“好恶心的味道。还不起来吗?都什么时辰了?”
李暄躲在被窝里,小声嘟囔着:“我再睡一会儿,头疼的厉害。”
少峰没好气地恨道:“活该,谁让你昨天夜里没命的一阵猛喝,现在难受了吧?”
说着,走到床前,将棉被用力一掀,却见李暄颜色雪白,双目紧闭着,唇色是那种失血样的惨白。
少峰跟随李暄日子久了,素知他宿酒之后,必定头疼欲裂,恶心难忍,有气无力,犹如大病一场,所以从来都是严词利说,管束着不让他贪杯多喝。早先在京城时,如果是官场中的应酬,除非无法避开,一般李暄都是少酌浅饮,实在避免不了酒醉,早上必是吃不下饭,恹恹的昏睡半天。
昨天夜里,皇上在县衙设宴,款待直隶将军安晴川以及一直跟随在身边的侍卫们。李暄和这些侍卫一路上历尽艰辛,同甘共苦,情分已经不同一般。这些侍卫敬佩李暄运筹帷幄,杀伐决断,数次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如今到达安全的地带,兼直隶大军层层护卫,心里紧绷的弦暂时放松了下来,几杯酒下肚,拘谨的样子也都放开了,抱着感激敬佩之心,笑呵呵地一一上来敬李暄一杯酒。
李暄最吃不住别人一句软话,当下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的喝将开来,众侍卫竟相恭维“公子海量,大丈夫也”,竟再三无视少峰等警告的眼色,忘记了自己酒醒后的痛苦不堪的状况,放量痛饮,喝到最后,也觉不出酒味的辛辣了,饮水一般,酒到杯干,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也不知是怎样回房的了。
少峰认命地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按在李暄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摩起来,“自作自受,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看你的脸色,白的好象鬼一样,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吃几碗饭了?叫你逞能!”
李暄贪恋地吸附着少峰指间的温柔,呻吟了一声,“呵呵,酒逢知己千杯少吗,平日里我何曾醉过?一回半回的,难得欢聚一堂嘛。再说了,人生难得几回醉啊!”
少峰气极,指间微使了些力道,“哼,你倒是在人前威风了,回到房里,呕吐了一地,弄得夜迦一身的秽物,气得他恨不得用巴掌抽你一顿。好容易把你扶了床上,谁知躺在床上,好象一头死猪,喂水也不喝,喂醒酒汤的时候泼了我一身。以后再敢这样牛饮,看谁还来管你!”
李暄虽然挨了骂,可心里还是暖洋洋一片,喝了蜂蜜一样甜,遂恃宠而娇了,不假思索地腻声道:“呵呵,老婆大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话刚说完,立即懊悔得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或者将自己的嘴巴用线逢得密密实实,再用布条缠上几道。
果然,指间温柔的按摩马上消失不见了,一股凉飕飕的冷意直透肺腑,不禁打了个冷战。少峰依然温柔的声音中仿佛包含着数不清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叫得真甜,是不是?再叫一声我听听?”
怔忪中的李暄忽然将棉被又一把扯住,将整个身体都埋了进去,颤抖着告饶:“少峰,啊吆,啊,我不敢了,啊啊,真的……不敢了,啊……啊,饶命啊!”
三人成虎
李暄苦着脸,将面前的一碗百合糯米冰糖粥,慢慢地一匙匙地喝着,苦苦地拖延时间,而旁边的三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俱都无视他痛苦万状的模样。
“我真的喝不下了。晚上再喝行不行?”没有办法,李暄只得自己寻找活路。
夜迦抬头柔和的一笑,“才这么几口就喝不下了?昨夜豪情万千,酒到杯干的豪气呢?”那柔若春水的笑容里分明藏着想痛揍他一顿的欲望。
李暄眨眨眼,不敢多说,心想:“呜,不就是吐了你一身吗?都已经洗干净了,还这么记恨我?”
偷偷瞥了一眼面如沉水的少峰,冰冷的好象一尊冰雕,明确地表明“心情不爽,生人勿近”,遂彻底打消了向他求饶的念头,转头对青曦可怜兮兮地道:“青曦……”
青曦手里正夹了一筷子芫爆肚丝,闻听李暄的哀告声,不由“噗嗤”一笑,“怎么喝不下?不好么?这可是厨房里炖了整整一早上,百合又滋补又甜滑可口,你不喝,不是辜负了我们一片心意?”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说的李暄哑口无言,正为难之际,一名侍卫在门口郎声道:“公子可在吗?皇上请您过去。”
这侍卫来得真是及时,李暄如逢大赦,笑着忙放下筷子起身,“放着我晚上再喝。”也不敢看他们三人的脸色,如同身后有老虎追赶,匆忙往外走去。
走出门口,李暄感激地拍了拍那侍卫的肩头,“好兄弟,今儿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云州后衙不大,三进正房,皇上如今饮食起居都在二进正房中。李暄轻轻推开门,见皇上坐在条案前正在疾书,只好安静地站立一旁。
片刻,皇上放下手中的毛笔,长吁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李暄一眼,“昨夜又喝多了?真是不知长进的东西,强敌环伺,还敢如此胡闹,再有下次,看朕不好好教训你!”
李暄如何敢辩,只得低低地应了声“是”,心里那个憋气,“哼,今儿真是晦气,谁都来教训我一通。”
“刚才接到暗报,李涉强行登基称帝,群臣多有不屈从,吏部侍郎和太傅挺身而出,怒斥他阴谋篡位,当下血溅大殿,诛杀十几位大臣。”皇上一脸的沉痛,喑哑地开口。
李暄听到这样血腥的消息,胸腹间剧烈地翻涌,脸色铁青阴沉,“这逆贼这样血腥镇压,只怕会引发更大的慌乱,祸及更多无辜的性命。”
“哼!他这样倒行逆施,只会加快他被诛灭的速度!现在朝臣大多都闭门不出,抵制叛贼,城中寻常百姓多有出城避祸的,可见他不得民心呐。朕已经命丰台的驻军,将京城四面包围,如果李涉束手就擒,朕还考虑从轻发落!”
说到这里,苏毓站在门口,恭谨地问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是否现在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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