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和房子》
第3节

作者: 四十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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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买新一些的二手房啊,那些装修不错的,只需要进软装就可以住……”

  “而且我这边……”他没有理会她插进来的话,可是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能告诉她《嗨界》杂志已经判了死缓,他自己都不知道后面将如何是好吗?
  不能!
  “而且你这边怎样?”方云撩了一下头发,眼神平静下来,语带关心。
  “没怎么。也许,老婆,也许你是对的。”说话间,他起身离开,离开这个不想再继续下去的话茬,靠坐到客厅沙发上。
  “不吃饭了?”
  “不吃了。”
  “这就饱了?说买房,你一下子肚子就饱了?”方云损了他一句,自己禁不住嘴角也爬上来一个笑。
  “瞎说。不是说还有生日蛋糕吗,我得留点肚子。”说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一时间,两人无语,只剩电视的声音。
  方云只好草草把碗里的饭划拉完,打扫残局。等到她把盘子碗筷都拿进厨房去洗,只听田晓风在外面嚷道:“老婆,我去找一下周长镜,晚点再回来切蛋糕哈”
  “好。”方云随口应道。心想,这家伙,表现不错,一说借钱买房,就紧着去找自己的猪朋狗友了。
  晚8点将至的福满新村,几乎每一幢楼每一户人家都亮着灯,这可能是中国入住率最高的小区之一,也再次说明它的破旧——都知道在中国只要还有六成新的小区,入住率都很难达到七成,特别是在东江市,七八月份正值酷暑未消,以东北人为主的外来客将来未来,那些近几年房价涨得飞起的新楼盘或半新楼盘,入住率更低。
  能像福满新村一样灯火通明的小区,要么是本地人住得多,要么就是租客云集。福满新村属于后者,身为第一代改迁小区,最早的业主们称得上中国房地产红利的第一批获利者,基本上已经搬至改善性新房,留下的都是这个城市里的各式租客,操着各地口音,像蚂蚁一样在各自的行当岗位上按部就班。
  一个半大小男孩哭泣着从田晓风身边经过,跟在他身后的母亲骂骂咧咧,责怪他贪玩不知道回家吃饭。

  田晓风驻足转身看着娘俩远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温暖。此情此景,他小时候在大致镇文德村经历过,八九年前他儿子经历过。
  租房10年,他该是福满新村最久的租客了吧。他租住的房子,房东是东江大学一教师,后举家移民澳大利亚,为图省事,房子就这样长租着,这些年来也涨房租,但也只是酌情上涨,网上沟通,一般田晓风说个数,对方都应允——人家眼睛不盯着这几个房租钱,只在乎福满新村什么时候终于被棚改,那才叫钱。
  周长镜曾说田晓风是一个性格里有着安逸短板的人,房租的滞涨其实也是他一直当租客的顽因之一。十年,房租从400元涨到1000元,而现在福满新村的同房型房租多在1500,这种便宜也让方云愿意在客观上和田晓风一起守着他心里的那一份安逸。夫唱妇随或者妇唱夫随是百姓家庭和乐稳定的基础,一旦原有的基础出现裂痕,那么原来的和乐也将被打破。
  “40岁生日!”田晓风喃喃自语,心里有些乱。其实,他并非真的要去找周长镜,他只是趁方云去洗碗随口找了个离开家离开那个买房话题的理由。

  身为《嗨界》杂志主编,他经常有模有样地出入于高星级酒店及各类型房地产项目。一开始,心里会自然而然地把身处的楼盘和自己的居住环境做比较,这种比较会让心里产生不适感。特别是当有人闲聊问他住在哪?这种不适感会有所增强。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对自己的住处一语带过是种条件反射,不让相关话题切及是租房住还是自购房成了应激性保护策略,所谓的不适感也渐渐平息。

  但今晚,此刻,这种不适以另一种面貌、更巨量化的强度决堤了,毁堤的人是他老婆,以一个过生日的喙头。
  生日!生命开始的日子,40岁这一天对他田晓风而言,真的要是另一种开始么?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从《嗨界》被判死缓到老婆提出买房,生活的一种莫可名状的撕扯正张牙舞爪向他扑来。
  现在开车出去两三个小时,回来时可能又没车位了。然而,不出去难道要在楼下一直发呆?要发呆多久?既然说了要去找周长镜,那就去呗,永远要相信总有一个车位留给自己。

  男人在婚姻家庭里待个十年八年,还能有一个随时可以去找的朋友,其实难能可贵。
  周长镜是田晓风同学,同读东江大学中文系,却走了和田晓风截然不同的路——他是东江名店“一只鸭子”的老板。
  “一只鸭子”专吃鸭,用的是大致镇的咸水鸭。这些鸭子生长在海淡水交汇处的湿地里,没有一般鸭子的腥生味,且肥瘦相宜,肉质鲜嫩。吃法只有两种,白切和干煸,每只鸭子配一个青菜汤,此外,每天可提供的辅菜不超五个,具体详见“今日菜单”。在东江市,它共有三家店,分别是东风大道、西城路、长龙街,在地图上刚好成三足鼎立之势。周长镜说,他不会再开第四家,三家刚刚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在心中,足矣。

  离田晓风最近的“一只鸭子”自然是东风大道店,精确地点是东风大道横街,周长镜租下了一幢四层小楼,一楼堂食二楼包厢,三楼厨房及办公室,四楼是员工宿舍。每天中晚两个饭点,这里的楼外停车场及临街停车位都紧张,尤以晚饭更甚。
  田晓风在离“一只鸭子”近300米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停车位,从一楼乘员工电梯直上三楼。
  员工电梯需要刷二代身份证才能打开,能打开的都是已经录入系统的自己人,一般没人在意谁开了电梯。
  晚上8点半左右,正是大家用餐正酣的时候,激情与口水齐飞,人声鼎沸。有个店员在忙碌中瞅见准备进电梯的田晓风,很有礼貌地向他欠身致意。
  厨房和储存间占去了三楼大半层的的空间,剩的就是经理办公室、后厨办公室。田晓风出了电梯门,即进经理办公室,那种熟络自然就像这里是他的地方。周长镜不在,这很正常,这会他肯定在二楼的哪个包厢当孙子,各种谢谢关照大家吃好喝好。
  田晓风先慢条斯理地泡好茶,以一个最为自在的姿态斜靠在沙发上,然后拿出手机给周长镜拔电话。
  电话通后,却一直没人接。田晓风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在根艺茶几上,开了免提,煞有介事是看着振铃后的读秒:25、28、30……31、33、35……40,接通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酒味:“您好,田老板……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您说……哦……好……好的,知道……可以,行,我这就过来。”田晓风听着免提里周长镜把戏做足,然后看着手机被他挂断,悠哉悠哉地喝了一杯茶,又续了一杯。

  门被推开了,周长镜抚着肚子一副宿醉未尽的样子:“不错,你来得真及时,哈哈。”
  “又救了你一次。”
  “大恩不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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