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她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难为小华昨晚……你的脸怎么啦?”爸爸回过身来,立马惊诧地问道。
“我的脸?”田晓风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於青还在,昨晚回来晚,在灯光下不明显,现在大白天的,被爸爸发觉了。
“哦,没什么,公司搬家,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完得差不多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小华昨晚怎么啦?”
爸爸盯着他,神色有些不悦,说道:“小华昨晚亮着灯到一点多,我以为他忘关灯,上去一看,却是在写作业呢,准是你说他妈妈要回来,所以他赶作业了。现在好了,你说他妈妈不回来。“
”阿风的脸怎么啦?怎么撞的?“妈妈在厨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忧心地追问道。她走到田晓风跟前,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又轻轻按压了一下:“痛吗?”
田晓风感到鼻子一酸,还好忍住了。他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哪里疼嘛,不小心轻撞了一下,你儿子脸皮薄,否则你也看不到。“
妈妈轻拍了一下他的肩,爸爸看看他,不说话。
九点二十多,院外后响了一声喇叭,周长镜到了。从SUV上下来的这个人一身休闲,明显没睡好,但满面笑容,和往常一样,他跟着田晓风的口,叫爸爸妈妈,从车上提下来两箱高钙奶。爸爸妈妈见他来了,也很开心,唤他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长镜,把车开进来嘛。阿风,你把你的车挪一下,让个位子。”爸爸说。
“长镜怎么又拿东西啊,每次回来都要拿东西,多生疏啊。”妈妈说。
“你以后就见他拿回来你就放好,不跟他客气就不生疏了。“爸爸笑道。
”不开进来了。“周长镜把那两箱奶放到厨房那里,说道:”我马上就得拉晓风走了,可能要一天,晚上才回来吃饭。“
田晓风也不理他,自顾上楼去换衣服了。
“这是要去干什么大事业啦,要跑一天。”
“没有大事业,去田头村看一看,转一转。”
“田头村?那不远,不用那么急。”
“先去田头村……”
他们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田晓风换好衣服出来,觉得这一幕自己都不舍得让其结束,不管怎么样,这种不是惊喜胜似惊喜的氛围让他心里很舒坦。
“走吧,发什么呆。”周长镜率先说道。
上了车,看周长镜和爸爸妈挥手暂别后,他才正经问他:“该说什么事了吧?”
“我的鸭子出问题了,得赶紧去看看。”
“出什么问题?”
“涨价,断货。”
“什么意思,你不是和他们长期合作固定伙伴吗?”
“是那样说,但现在问题来了。”
田头村在文德村以西十余公里,那是一个偏离国道更靠近海岸线的的小村子。它和国道之间,隔着一个叫谷联村的大村子。据说,原本这一片地方只有谷联村,那时候是真正的地广人稀,一度周边农耕田野用不完,到处荒着,有眼界和胆识的,早早在那里种种树,后来就归其所有。所以,谷联村人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起,在海岸线外红树林边,渐渐聚起了外来的人,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谷联村人的用地范围,就在难于种活东西的半盐咸地上住了下来,他们的村后,是谷联村人的田,村前就是红树林,被谷联村人弃用的一些咸沙坡地,被他们用来种一些耐旱耐咸的作物,此外,就是以小船出海捕捕鱼,或者在洲沙河里养养鸭——洲沙河不大,旱时如涧溪,涝时有洪涛,入海口即在田头村边上,若非雨季,这里更像是个冲积沙洲,河海相交间,景色怡人。
在未上大学之前,田头村可能是田晓风印象最深的景致之地。他小学在文德村读,中学在大致镇中学读。小学时,文德村至田头村十余公里的距离于他而言,何其遥远,但关于田头村的种种说法,他是听了不少,包括田头村人是破败流落而至,若是放在当下,肯定是没有立足之地,何在当年谷联村人力不能及,所以才让外来人占了村前最美的地方等等。到了中学,他和不同年级的同学去田头村组体活动不下五次,自己骑个自行车去也有两三次。少年岁月的悲秋或轻狂,都曾在田头村汇集河、海、沙丘、红树林、渔牧等元素的即景中,被启蒙、促动、激荡、发泄,不客气地说,那是一方他生命历程的圣地。当然了,所谓“圣地”只能归为情怀和记忆交汇中的自许,现在的田头村,更明确的认识应该是:它是周长镜“一只鸭子”的食材来源,也是一个或将是大致镇最早被拆移的村子——田头村村民的“财”途,或将因拆迁而让周边四里八乡艳羡,甚至可能被谷联村人忌恨。
此去田头村,当然是田晓风当司机,周长镜很自然地和田爸爸田妈妈告辞了后就直接坐在副驾上。这几年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效果显着。这不仅体现在村里面貌的改观,连国道的整洁干净都可见一般,因为各村各段负责,环境卫生不得苟且。周长镜把副驾背靠放了半倒,悠哉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住地感叹。
“妈的,在城市把自己弄得那么苦干什么,在这样的地方有一所房子,天天望见这田野,和五禽六畜同呼吸,简直就是神仙生活。“
”想得倒美,只怕你待不了几天就烦了。不然,你先回我家里住一两个礼拜试试。“
”我是说真的,现在真后悔,早七八年前,想办法在你们这里买块地,真的比什么都强。“
”现在你有钱也不好买了。“
周长镜叹了口气,干脆闭目养神。田晓风见他不语言,也不扰他。
眼见就要到谷联村,田晓风一边盯着前方,一边推了推周长镜:“快到了,你不给周老五打个电话吗?人家知道你来了,在等你?”
周长镜,很镇定,半眯着眼:“打什么打,他能去哪。“
“你确定不让周书剑赶回来?”
周老五是田头村养鸭子出了名的。准确说,他家是养鸭世家,到他这一代是第三代。他家三代单传到,到了他这一辈,上面有四个姐姐,然后才有他,可谓把他老爹惊出一身汗,又乐得要发疯。养鸭是一件辛苦事,真正的要风餐露宿。做农活,披星戴月常见,养鸭子,那是难得进家门,搭个寮,与鸭子共同生活才是正道。少地无田的田头村人养鸭最鼎盛的时期,应该是田晓上高中之前,那时候养鸭是村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旱季时的河床岸畔,举目望去,都是鸭寮,一个鸭寮守着一个或几个鸭圈,这些鸭圈一般一半在河滩上,一半在河水里。当然了,养鸭业在田头村还有另面的悲痛,曾经每年都有人在雨季突如其来的洪峰中被卷去性命、鸭子一夜之间无影无踪。禁在河口养鸭,田头村人生计何去何从?不禁,如何杜绝每年雨季的悲剧?这曾经是大致镇政府极为头痛的命题。
周老五的儿子名叫周书剑。周老五给儿子取这样的名书,其意极简,就是希望他不要再像自己一样去养鸭,希望他能改变三代以来的家庭命运,要么当书生,要么当剑客,就是千万别养鸭。周书剑直致读高中,才被允许接近他老爸的鸭寮鸭圈,他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名周书玉,周书颜。据说他小学时,因没有人有空给周老五送饭,周书剑去了,想不到周老五勃然大怒,把饭菜连着盆罐全都扔到河里。周书剑也争气,后来上了警校,现在东江市某派出所任职。他的两个妹妹也靠着读书一途,进了城,据说周书玉做销售,周书颜做人力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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