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真是痛苦着的甜蜜,甜蜜着的痛苦……》
第18节作者:
火夏
他。
有的是力气,可是他,只要一停下来,就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缚住翅膀的苍鹰,身不由己,空有凌云之志和激情,却无处可用。
他的凌云之志,从搬牛奶开始。
一天。
两天。
三天……
范云已经快把城管那件事给忘记了。
如果,不是无意中,被人提起。
这天,他下班,回来的比较早,就在李希刚家的门口,就在他准备敲门时,他听见家中有人在争吵。
虽隔着门,但能听清。
这就够了。
是希刚妈的声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了?啊?我问你怎么了?那个女人究竟和你什么关系?要你那样帮她说话,啊?”
李大研究大声吼道:“你就是小心眼、小肚鸡肠,这事我先不跟你说……
我问你,咱们家明明订得就是范云做事那个批发部的牛奶,你明明认识小吴,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也能帮范云把身份证和退伍证拿回来,明知道人家要去应聘城管,你为什么不去?你自己不去不说,还拦着不让我说,啊!你说,为什么?”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他得罪你了?你以前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他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你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别说范云,说那女的!”
“哗……”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
范云听得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他的全身血液几近凝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他对房中两夫妻说的那个女的不感兴趣。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希刚妈那么讨厌自己?
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那两个证件对自己很重要,她又能拿回来,却不帮自己?
范云把自己到李希刚家的言行举止,仔细捋了一遍。
没什么问题啊!
自己和她也不认识,一无冤二无仇,她为什么就那么无缘无故讨厌自己?
毫无道理。
范云没再敲门,而是转身离开了李希刚家。
此时,夜已阑珊,天空飞雨。
北风如刀,一刀刀削着夜色下的人间,削着人间卑微至极的万物。
房檐下,冰天雪地里,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蜷缩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又终将归于何处。一些过路的好心人,除了将手中的吃食,放一些在他们身边,唯剩下摇头叹息。
仅此而已。
范云走到和李希刚去过几次的那家代忠鹅肉馆,叫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以前那几次,总是李希刚饮酒,他饮茶作陪,现在,他却一个人喝上了闷酒。
他喝得不快,第一口还被辣得呛了一下,没关系,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折磨的感觉。
他以为,这样折磨自己,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抵消别人的歉意,他以为,这种放纵的感觉,十分接近自己的——放逐。
范云第一次喝酒,喝得又是闷酒,不喝醉才怪。
喝醉的他,走出饭馆没几步,被冷风迎面一吹,再也坚持不住,他扶着马路边的一棵行道树,狂呕起来。
鼻涕眼泪加上在胃里发醇的食物,一股脑的都倾在了地上。
他扶着那棵树站了很久。
久到,李希刚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他,并把他弄回去。
他的大脑。
一片空白。
一觉醒来。
又是一日。
李希刚双手撑着床沿,连着坐了几十个俯卧撑,看见范云醒来,笑着对他道:“哎哟,不错哟,现在学会喝酒了。”
范云从床上坐起来,将后背靠在床头上,伸手揉了揉一对太阳穴,又揉了揉眼。
他不好意思的朝李希刚笑了笑。
什么都不用说。
理解。
不就是失去了一个十分好的机会吗?不就是没当上城管吗?
李希刚是这样想的,这次范云虽然没有当上城管,但是没关系。等他到派出所上了班,一定想办法,把范云也弄进去,也给范云弄个辅警干。
他对着范云打趣道:“以前叫你喝酒,你总不喝,怎么?现在想通了?一个人偷偷出去练酒量去了?”
范云无言以对,唯有嘿嘿嘿嘿。
他的笑里有苦笑,有自嘲,有一种卑微的,不易被捕捉的情感。
所有的这些东西,交集在他的眼中而飘忽,于他脸上时而隐现。
是的,那是一种,亲爱的希刚已经十分努力,想以十二分热情去抵消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
寄人篱下。
对,就是范云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状态与感觉。
不过。
自从那日,他听到了希刚妈与希刚爸的对话后,突然觉得平日形象高过自己想像的这两个人,不过如此。
他觉得,一本正经的希刚爸,与冷冰冰的希刚妈的感情,看上去,虽然如一只盛世中的青花瓷瓶般完美。
可实际上,只要朝他们靠拢得足够近,也能清晰看见那些淡淡的裂痕。
那些裂痕里,每一条都藏着一个秘密。
如同璀璨星空下,万家灯火里的每一扇窗口一样,各有不同的故事,各守一种秘密。
但是。
不管怎么样,在自己人生面临重大转折的时候,希刚妈没有帮自己一把。
甚至,她还阻止希刚爸帮自己。
管不了自己那个重情重义的儿子,但是,她管得了自己的老公。
范云已经由厌恶希刚妈,发展到心里隐隐的在恨她。
他觉得无论希刚妈以前怎么样,但这次,是她欠了自己。
虽然,无数次他都劝慰自己,吃在人家里,喝在人家里,人家已经对自己足够好了。
如果说还不够好,那也只能是自己不够好。
但。
这些,怎能与范云渴望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急求归属,那种迫切的心情相中和呢?
他真的有点恨她。
毫无敬爱。
或许。
爱与恨,本就是两个不可调和的字眼?
它们或许会相互转化,会借词义之外的事物,衍生演变,会由量变一点点发展成质变,但是,爱就是爱。
恨,就是恨。
又爱又恨,爱才是主因。
自我感觉占据了心理优势的范云,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放开了自己。
吃。
喝。
吃饱喝足。都是她欠自己的。
他不再小心翼翼地看希刚妈的脸色,反而一边吃东西,一边大声与李希刚交流问题:“希刚,你那个工作,是不是今天正式去上班?”
“嗯,是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让我今天去派出所报到。”
李希刚咬了一口油条:“范云,怎么样?你现在的那个活干得,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累得很,从早到晚在仓库里搬东西,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范云故意提高了声音。
他眼睛对着李希刚,眼神却越过希刚的肩头,飘到希刚妈的脸上。
她低眉垂目面无表情,用汤匙一圈又一圈搅着碗中的皮蛋瘦肉粥,不为所动。
旁边的希刚爸抿了抿嘴,他的牙关咬得很紧。
如果昨晚不是范云无意中听到他跟自己老婆吵架的那些话,就算用撬棍撬,从他嘴中也绝对撬不出一个字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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