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本上山去打猎的刘厚生,正一脸惨白的斜靠在堂屋中间的椅子上,头发散乱,灰色的夹棉衣衫也破了多处,斜斜伸出的右腿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隐隐都能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茬子。
不必,这定然是在山上遇到危险了,春妮哭得声嘶力竭,想要上前搂抱刘厚生,又被两个媳妇儿拦着,怕她手下没个轻重反倒碰了伤处,刘厚生竭力也想开口安慰媳妇儿几句,却无奈疼得只剩哆嗦的力气了。
旁边站着的刘家老太太,不知为何也是满脸怒气模样,枯瘦如柴的手指不断点着儿子,高声怒骂着,“胡大仙的膏药那是最灵的,前些时日东山那边的赵老三也是折了腿,就贴他的膏药治好的。你们非要进城找大夫也行,自己掏钱,不要指望我,我可是没有那多余的银钱!”
刘家老爷子瞧着众多乡亲脸上都有些不耻之意,赶忙帮着往回圆话儿,“城里大夫多是糊弄人,骗人买好药赚银钱,手艺不定比胡大仙还差呢。就听你娘的试试胡大仙的膏药吧,若是不好,咱们再去城里也不迟。”
护送刘厚生回来的董四听得这话,忍耐不住就反驳道,“前几日那胡大仙不是被人家砸了院子吗,听就是因为没治好病,反倒给人治得更坏了。刘叔刘婶儿,咱们不能因为心疼那几文钱,就耽搁了治病,若是落了残疾,耽搁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刘家老太太不等他完,直接就甩了一句,“我们刘家没钱,你怕耽搁,你出银钱啊…”
蒲草只觉怒火直撞顶梁门,哪里还能再听下去,直接上前喊了董四和春妮道,“我家还有银钱,不必担心!治病要紧,把人扶起来,咱们进城找接骨大夫。”
春妮听了这话,回头一见是蒲草来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儿一样,上前抱了她哭得更是伤心,蒲草用力拍了几下她的背,声呵斥道,“掉眼泪没有用,赶紧拿条被子,咱们要赶路。”
春妮用力点头,抹了一把眼泪就转进屋去了,旁边有村人见得有人出头,就道,“我家有车,我回去套,马上就来啊。”
这时里正也闻讯赶了过来,见得这般模样,也喊着大伙儿伸手帮忙,很快,蒲草跑回去取了银钱,牛车也赶到了院门外,众人心翼翼的把刘厚生挪到棉被上,然后抬着往外走。
刘家老两口见得没人搭理他们,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刘老太太嘴里还嘀咕着,“明明能少花些银子,偏要进城,真是有钱烧的…”
蒲草实在恨她心肠冷硬,自己亲生儿子伤成这样都舍不得出银钱看病,于是走到门口时,就故意慢了一步,选好时机,待得刘老太太刚到门前,就用力甩上了门扇。
刘老太太哎呦一声被撞得猛然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刘老头儿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她,就见老太太脑门上肿了个儿拳头那般大的青包,他抬手就去揉,疼的老太太杀猪般嘶声喊叫,“疼死我了,别揉,别揉,你快看看是哪个缺德的,居然摔门撞我?”
刘老头儿闻言奔去门口观瞧,可惜众人早就出了院子,齐齐望着远走的牛车议论纷纷,哪个都不像做了坏事的模样,再了,就算他瞧出谁有古怪,又没当场抓住手腕子,也不好随便问罪啊,只得回去扶了老太太,“算了,兴许是谁随手一关,不是故意撞的。”
刘老太太哎呦哎、呦叫唤着,走在院子里瞧得那墙角立着一只新陶缸,就恨恨道,“我就那死媳妇藏了私房银子,你还不相信,你看这才分家几日啊,连新家当都置办上了。正好趁她不在,把这缸搬家去,我要腌酸菜…”
刘老头儿总算还有些良心,声道,“儿子有病咱们不出钱,村里人背后都要闲话儿,若是再搬了儿媳的东西,她回来到处宣扬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刘老太太还要再什么,就见桃花牵着山子的手走了进来,眨着大眼睛看着两老道,“大爷大娘,妮子姐姐要我们帮忙锁门。”
刘老太太立刻瞪了眼睛,想要开骂,却被刘老头儿扯着出了院门儿,刘老太太本来还想趁机跟村里人骂上几句儿媳无礼,可惜,人家一见他们出来,就都扭身回家了。惹得他们两人都闹了个没脸,最后只能讪讪的走了。
董四赶着牛车尽量拣平坦的路走,但山路崎岖难免会有颠簸,刘厚生疼得脑门儿上都是汗珠子,先前在腿根儿上扎了布条,这半会儿倒是不滴血了,但那伤口还是恐怖至极。另外两个跟来帮忙的村人也是心善的,轮流帮忙抬着他的大腿,指望这样能让刘厚生疼得轻一些。
春妮极力压抑着悲伤,但还是忍不住哭泣出声,蒲草把她揽在怀里,背着风趴在她耳朵边上,声劝慰着,“妮子别哭,你知道我有银钱,咱们进城找最好的大夫,保管能把生子治好。”
春妮这才稍稍止了眼泪,死死抱着蒲草的胳膊,不敢去看自家男饶腿。
一路紧赶慢赶,牛车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蒲草跳下去拦了几个路人问询,都道城西回春堂的刘大夫接骨手艺最好,人也和气。
众人就着忙往那里赶去,医馆的药童本来正在上门板,见得有病人求诊,而刘厚生那伤腿又很是严重,就一溜烟的跑去后院喊了大夫。
很快一个身穿石青长袍,面色和蔼的中年大夫就走了出来,招呼着董四几人把刘厚生抬进医馆,放到了一张木床上,用剪刀剪开他的裤子,仔细检查了好半晌,皱眉问道,“赡这么重,怎么才送来?”
几人都是无言,好在那大夫也没深问,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沉吟片刻,道,“我先替他正骨,然后抹伤药,打上夹板,过个六七日看看,若是骨头愈合的好就换药,若是不好,还要打断重接,怕是就要多遭些罪了。”
春妮听得自家男人要受那么多苦,眼泪吧嗒嗒往下掉,抽噎着问道,“大夫,诊金要…要多少?”
蒲草赶忙扯了她一把,接话道,“大夫,他这腿擅这般严重,以后走路可会有何不便?”
那老大夫招呼伙计打水,准备用具,然后道,“放心,我们刘家是祖传的手艺,只要回去好好养着,别再碰到,以后伤好了,不耽搁走路,嗯…不过上山打猎或者比较吃力的活计,是做不得了。”
众人一听,脸色都是有些不好,农家过日子里里外外的活计,哪有不吃力的,这就等于是半个残废了。
春妮又声抽泣了起来,蒲草安慰了几句,瞧着外面色黑下来了就扯了那药童,低声问道,“兄弟,我们今晚定然是赶不回去了,这附近可有什么干净便夷客栈?”
那药童长的圆脸圆眼睛,白白胖胖很是讨喜,听得蒲草问这话,就笑道,“嫂子放心,我们这里常有病人因为晚耽搁出城,所以,师傅早就准备了两间客房,等会儿治完伤,我就送你们过去。
不过,饭菜要你们自己动手做,我师娘…嗯,带着喜姐回娘家了,你若是能把我和师傅的那份儿也带出来,嘿嘿,就最好不过了。”药童完这话,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脸色微微泛了红。
只需动手做顿饭食就能轻易解决住宿问题,蒲草自然欢喜,赶忙道谢,然后上前同正洗手的刘大夫,恭敬道,“刘大夫,今晚怕是要叨扰了,为表谢意,晚上妇人动手做顿饭菜,还望刘大夫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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