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娘子也不再掖着藏着,直接把下午的所见所闻都仔细了一遍,末了又道,“当家的,我瞧着这张家有蒲草张罗着,以后很可能会兴旺起来。先不桃花那孩子本身就懂事乖巧,就以蒲草对她的疼爱,将来有什么好事也落不下她的家。就是退一万步,蒲草张罗不出大事来,桃花没有爹娘跟着搅合,将来两家走动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里正显然相比于孩子的亲事更看重那温室的“钱途”,他披衣坐起又点了一烟袋锅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才眯着被烟熏得酸涩的双眼问道,“你看出张家那菜是如何种的了?好学不?”
里正娘子索性也起身点了油灯,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嗔怪道,“怎么,你还想抢人家孤儿寡嫂的活路啊?”
正喷出一口青色烟雾,低声呵斥道,“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儿,我是那贪心的人吗?蒲草是带着孩子过日子不容易,但她到时候赚了银钱,这名头传出去还不定被多少入记呢。与其被外村让了好处,还不如咱们本村乡亲先沾些光儿,各家也能尽心护着张家一些。”
里正娘子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各家的老娘们儿到处在传蒲草勾搭了城里的富家子,得不知多难听。蒲草怕是气得不轻,若不然今日也不会特意引我去那温室走动。”
里正眉头皱起,嘱咐道,“你明日出去敲打敲打那些碎嘴的,别让这些老娘们坏了大事儿。至于蒲草那里你多走动也好,总归没坏处。”
里正娘子点头,到底还是不放心,道,“你身为里正,替乡亲们谋个财路没有错。但是可要对得起良心,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里正气得用烟袋锅儿敲了几下桌面儿,“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里正娘子只好闭口不言,脱衣重新躺好,盘算着哪日先把桃花收到跟前教个针线。
她家里大儿胜子读书上进,将来必定不会守在他们夫妻跟前尽孝,不得这个家里还要二儿全子挑门户儿,他的媳妇儿也要长日久守在她这做婆婆的身边,自然一定要选她喜爱的才校她先同桃花相处亲近了,就是将来大伙儿都去提亲,她也占个上风不是。
夫妻俩都是各自心思,辗转半夜才慢慢睡去。
这几日北风越刮越烈,白日里的太阳也越发少见,往往一两日才出来露上一面儿,不过个把时辰就又撤退了。
蒲草和春妮带着两个孩子时时守在温室里,一旦见得开晴就立刻把草帘掀开,让青菜们做个日光浴。
菜苗儿们仿似也感受到了这般细致呵护,不负众望的越长越快,眼见着就窜到大半尺高了。远看一片碧油油水灵灵,真是分外喜人。
春妮惦记着那些流言,偶尔抽空跑出去打探几次。回来之后就满心奇怪的嚷着,那些长舌妇好似都突然间良心发现了,居然再没谁提起过方公子之事。
蒲草心里清楚必是当时的法子有了效果,里正娘子和陈家婆媳替她出力正名了。
于是,第二日听得陈大伯得了风寒,她就送了二斤细面过去。陈家众人许是私下也有商量过什么,待她更是亲近热情三分。
而里正娘子那里不等蒲草拜访反倒先上了门,笑言一定要教桃花做绣活儿。蒲草早知她的绣花手艺确实是村里最好的,又是当真喜爱桃花,于是就痛快应下,送了一匹石青棉布两盒绣线做拜师礼。
里正娘子也没客套,安坐不动受了桃花的大礼,然后就回家去了。
过了两日桃花第一次去学针线,回来时就抱了一套月白色的袄裤,袖口衣角裤脚等处都绣了大朵的浅绯色桃花。
绣工精致得直让蒲草和春妮赞叹不已,当然桃花更是喜爱得胜于一切,晚上常躺在她枕边的水蓝袄裤自然也让位了。
不过,这套袄裤得到的也不是全然的夸赞喜爱,它还引起一个不大不的风波。原因很简单,张贵大才子偶然见了妹妹穿得如此光鲜在堂屋里走动欢笑,居然怒发冲冠,抬手就打。
蒲草自然厉声喝止,他就梗着脖子嚷着家有重孝三年不挂红。蒲草从未把自己当寡妇看待,难免在这些细节上就忽略了。听得张贵如此义正言辞倒真绝有些理亏,只得找了个包袱皮儿把棉袄包了,哄着桃花明年再穿,这事才算揭了过去。
张贵儿自觉占领晾德高地,很是得意了几日,后来瞧着众人都是对他不加理会也就暗恼着消停下来了。
日子悄然在寒冷中划过,眼见几箱青菜已经长到足够大,终于可以收割卖钱了。蒲草和春妮夫妻就绞尽脑汁儿琢磨着如何才能把菜完好送到城里,而不被冻坏半点儿。
毕竟这几日大烟泡儿(大风卷着雪粒子)刮得是越来越烈,身形瘦弱些的人出门都被吹得东倒又西歪。若是做不好保暖措施,兴许到得城里之时,翠绿的菜苗儿就都变成冰雕了。
都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话实在不假。在集合了众饶所有意见之后,一个奇形怪状的大筐就新鲜出炉了。
简单来,这就是一个异常结实的大柳条筐倒扣在一个悬挂而起的筐上。待得割完菜苗儿整齐码放进筐里,下面的空处塞一个炭盆取暖,大筐外面再包裹上浸湿的破棉被和草帘等物遮风。这样即不怕牛车行进途中打翻炭盆失火又能保暖保湿,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晚,蒲草特意蒸了一锅两合面的馒头、炖了五花肉@豆腐,然后留了春妮夫妻一起吃饭,算作是“战前动员”。
许是多日的努力就要在明日见得分晓了,众人哪怕对着一桌儿好吃食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时盼望着这些辛苦成果一定要卖个好价格,一时又担忧路上坎坷不能完好送达。总之嘴里虽是嚼着馒头,也没觉出同饼子的味道有啥区别。
蒲草边吃边把所有细节想了一遍,自觉没有什么遗漏,就开口笑着打趣春妮夫妻,“你们两个可别担心了,好好吃饭吧,一会儿馒头都要塞到鼻子里去了。”
刘厚生憨憨一笑就低头大口喝汤,春妮却是嘴上不让人儿,反驳道,“你还笑话我们两口子,你不也是悬着心?这豆腐咸得都能齁死人了!”
蒲草半信半疑的舀了一勺汤尝了尝,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这脖真炖得失手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也不再做那半斤嘲笑八两之事了。尽力吃得饱足,再拢了一遍明早的活计就各自回家睡下。
不管两家人是一夜辗转亦或是美梦连篇,黎明终是伴着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叫声姗姗而来。
张家温室里,蒲草拿着磨得锋利的捕站在菠菜箱子边,心翼翼的一刀刀齐根儿割下一把嫩绿的菠菜,然后转手递给一旁的春妮。
春妮拿了一叶放在水里浸泡过的苞谷皮子(苞谷棒子外面包的那层浅黄色的外皮儿),三扭两扭就缠成了一根细绳,把菠菜整齐的一把把儿绑好。
两人乍一开始上手还都有些生疏,渐渐熟悉起来动作就快了许多。
而不远处的山墙边儿,刘厚生也是一脸认真专注的拔着葱儿,仔细摔去根上的泥土,然后也不捆绑直接就那么一棵棵挨挤着码放在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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