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公寓是方冠礼几年前就买下来的一个在小高层里的中小型公寓,一边能看到湖还有一边能看到江,方琳在知道方冠礼有这个房子以后就吵着要一个人搬来住,方冠礼便也让她去了,只是私底下托物业和保安多多帮忙照顾着点方琳,毕竟女孩子家一个人安全最要紧。
方琳在新公寓里还是喜欢拿着个望远镜到处看,只是城市里能够看到的新奇飞鸟很少,于是她大部分时间用来观察地面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然而慢慢地她发现大部分人脸上写的不是疲惫就是匆忙。她很喜欢她的工作,但是慢慢地她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回到她自己的酒店,她本以为中国这么大,生活会丰富很多,但是在她回来了两年以后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接触的人再多,这些人也仿佛都是同一个模式出来的,就像日子一样,看起来每天都不一样,实质上却每天都一样,又好像楼下这些人,他们穿着不一,表情不一,归根结底,却都是一样的匆忙和疲惫。
就在方琳开始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的时候,她发现江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批公寓已经建好了,这批公寓跟她的房子看上去结构很像,尤其是面江的一面都是大大的落地窗这一点。她看到进进出出的装修工,又看到一个个公寓陆续亮起了灯。然后有一天,在正对她的公寓的地方,有天晚上,她看到一个短发,清瘦白净的女孩,一个人在刷墙壁。她对着这个公寓又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女孩真的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爬上爬下刷墙壁,刷累了就在隔壁比较小的一个同样带了落地窗地小房间打个地铺睡了。第二天,第三天,连续几个晚上,方琳都看到女孩在那里爬上爬下不是刷墙就是铺木地板,最令方琳惊奇的是,似乎也没过很多晚上,整个房子就刷得整整齐齐了,木地板看上去也很平整。方琳以为女孩是装修工,或者是大学生或者什么的,因为缺钱晚上出来打工挣钱,她想房子弄整齐了就看不见她了,真可惜。然后女孩搬了一堆箱子又回来了,从箱子里变戏法一样往外掏着东西。方琳自己是卖家具的,当然知道她往外掏的都是家具部件,然后她就看见女孩儿在那里敲敲打打,平均几个晚上就弄出一个家具,看得方琳不亦乐乎。方琳从来没在这间屋子见过其它人,除了女孩儿装大书柜那次,她一个人左弄右弄弄不好,弄得方琳都想游过河去帮她扶着这些板板块块儿的时候,女孩儿大概生气了,两手往腰里一插,对着这堆木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关灯睡觉去了。
第二天,方琳又往这家看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一个巨人般的黑人正扶着书柜的一边露着口白牙跟女孩儿傻笑。方琳更加坚定女孩儿是大学生的想法了,在江南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外国人是不少,但一般都是来旅行或者工作的白人,黑人只在大学校园有的见。只是方琳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非得找个黑人来帮忙,就这么扶块板儿,又不抗不背的,她方琳都行,用得着找个kingkong么。东西装好,黑人帮她抬到了墙边,两个人又左看右看一阵后就一起离开了。方琳又一阵担心,生怕女孩儿去去就不回来了,居然就拿着望远镜在客厅守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望远镜还在手里,她立刻又把望远镜举了起来,看到对面公寓客厅旁边的小房间窗帘是拉拢的才放心的。丫大概是送老黑下去了又请他吃夜宵了,所以才这么久,等得你家大姐都睡着了。方琳这么嘀咕着,完了又笑了,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
日期:2011-11-14 20:22:55
方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在黑暗里拿个望远镜看别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直到有一天,她很偶然地在网上跟一个读酒店管理时候认识的同学聊起了毕业后的生活,方琳说她现在回国了,本来以为中国地大物博,机会多,节目也多,生活会有趣很多,结果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机器人了,每天最大的娱乐是拿个望远镜看对面的女孩装家具。她同学立刻发了个惊讶的头像过来。方琳问他惊讶什么,他说没想到原来方琳有偷窥癖。看到偷窥癖三个字方琳着实愣了有5分钟,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偷窥对面的女孩吗?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呢,不然她为什么每次拿起望远镜看她的时候就要关灯,害怕被人看见自己在看她呢?她看鸟看飞机甚至看楼下的行人的时候都从来不会想到去关灯的。
从那以后方琳还是会去“偷窥”对面女孩,但是她尽量克制自己,有时候为了消灭自己“偷窥”的欲望她还特意参加公司同事一些无聊的聚会,去k哥喝夜酒什么的,弄得公司里纷纷扬扬地传说方总大概是失恋了或者受了什么刺激了。她也尽量多回家,有时候回去了就在家里过夜了,弄得方老太太和方市长也以为方琳是失恋了或者受了什么刺激了。在公司一些稍稍熟悉的人和方老太太还有方市长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对她表示特别的关心的时候,她差点就哭了出来,她苦啊,她苦自己怎么就会成变态的偷窥狂呢。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住了,若无其事地回了家,拿起望远镜 - 既然戒不掉,那就这么过着吧,这跟“既来之,则安之”是一个理儿吧?
数数方琳也有几天没“偷窥”了,如果是美剧的话大概也得错过小半个季了,不过这种肥皂剧不管错过多少集,只要再次打开电视,观众就能把漏掉的几集猜个大概的。可是方琳对面的情形就不一样了,方琳为了搞清楚剧情,恨不得把自己都贴到落地窗上去了,因为对面的女孩今天穿得异常端庄淑女,她对面还坐着个女孩,背影看上去很挺拔,举手投足间带着女孩子少有的利落和帅气。灯光打得很暗,桌上点着蜡烛,两个人都是动作优雅地在切着牛排吃土豆色拉。
方琳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她从来没有想过对面女孩有一天也会跟人约会,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她更没有想过这个别人可以是一个女人。方琳的爱情生活跟她的爱好一样简单,她从来没有想过去刻意地喜欢或者吸引某个人,在她将近30岁的生活里,如果说没有谈过恋爱那是假的,她前后谈过起码3个男朋友,最长一个谈了将近有半年。可是到现在如果你问她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她还是答不出来,书上说的那种心跳的感觉,那种“就是他了”的感觉,那种只想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以至于她以为那些感觉就像所谓的“高丨潮丨”一样,不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成人童话。
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缘故,女孩今天看上去脸上微微带着桃红色,张口闭口都带着温柔的笑,方琳看着都快呆了,她由衷地嫉妒坐在女孩对面这个主儿,更加觉得不公平,她方琳看着这个客厅一点点变完美却从来没能进去过,天天守着这个女孩儿却不能坐她对面吃饭。方琳于是在她豪华的落地窗前发誓要把自己的生活轨道跟女孩儿的生活轨道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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