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黑色彩》
第1节

作者: 念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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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1-7-29 11:33:00
  这一年的五月,小弟在改革中败北,不仅原所在部门撤销,连他这个七品芝麻级的主任也成了光杆儿司令,一朝就成了无职无权的闲人;
  改革的方案说的很清楚,凡是被汰选者,均要到人事报到,如还欲为国继续效力,可等候通知,另行分配工作,如有意退休,也不拦着,并且鼓励,因为,鉴于长期以来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将特别奖励顾大局、识大体者两级工资,以完其深明大义,舍己为人之心愿;
  小弟是什么人呀?
  素来就是问心无愧的老资格共产党员,既然改革革到了自己头上,以革命的名义,还有啥好说的?

  总不能是马列主义的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吧?
  无非是损失了一己之利嘛,但为了改革大计,只帮忙,不添乱,舍小家,顾大家,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正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事嘛,还好意思跟组织讲条件,或是伸手讨饭?
  那哪成呀;
  咱是整三十年党龄的老布尔什维克了,要的就是高风亮节,晚年不失节,岂能因小失大呀?
  所以,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应潮流,急流勇退,见好就收吧;
  于是,他第一个向组织申请退休,然后,便打道回府,回家享清福去了;

  日期:2011-07-29 14:22:56
  不过,未知天命的人,未必享得清福,因为年富力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还未到歇菜的时候,就连夫妻房事,也还照旧是兴致不减,精力充沛,大干快上,挥汗如雨,不到尽兴不算完;
  这一点,不仅他个人这么看,他老婆也可证明,绝对没假,都是真的;
  唯一让他懊恼认账的是事业,君不见,眼下四十来岁的人,都有进入省部级决策层的了,何况你丫即将五十岁的人,才是一区区县令,有点儿自尊的人,哪还好意思坚守岗位,忠于职守呀?
  瞎掰吧,骗人吧,不说难听的,那都算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挡年轻人的道,以为你是谁呀?

  所以,借这机会,退下来也罢,免得遭人记恨,背后戳脊梁骨;
  所谓无官一身轻,乐得享清福;
  年轻就年轻点儿呗,谁让咱命运多舛,机运不巧,没那福份呢?
  都是该着,命运使然;
  日期:2011-07-29 14:57:19

  可是,这清福却不是好享的,甭说他自己了,连他风韵犹存的妻室都不习惯,看不过去,每每,总是在上下班离去回来时,充满体恤,不无心疼地提醒他,我的哥哥,您别老一天到晚待在家里闷灯密呀?
  出去走走,四处遛遛,也换换新鲜空气,捎带着,欣赏欣赏街景,瞧瞧人们都在干什么,也不至于落伍,远离主流,是不是?
  他不乐意听这份唠叨,也是每每顶牛抬杠,说你管得着吗?
  我都工作了三十几年,入党也整三十个春秋了,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兢兢业业,无怨无悔,默默耕耘,无私奉献,怎么就不应该休息休息呀?
  哦,非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重于泰山,不轻于鸿毛呀?
  就是马啊骡子的牲口,也得有喘口气儿,打个尖,歇会儿脚,吃口草料的时候吧?

  何况人呢?
  你呀,万不能当官儿,不然,还不得比地主老财还地主老财呀?
  总想着半夜鸡叫,骗长工们披星戴月,辛勤劳作,为他们喝人奶,吃鸭蹼,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最终撒手人寰,惨死路旁,整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尸骨,还有点儿人味儿没有?
  每逢这时,为妻的都特体谅,一点儿不恼不急,笑眯眯地走过来,温存他,亲吻他,直到把他积郁在胸间的一团郁闷疏解开来,这才颠着轻盈的脚步,出门走人或离开;
  日期:2011-07-29 15:44:07
  女人知道,丈夫心里不痛快,原因在于,此次的主动申请退职,并非他之所愿,而是出于无奈,自有隐衷;

  明面上说是因为改革,那太冠冕堂皇了,水份忒大,其实没那么光彩,实情是典型的窝里斗所致;
  仅就她知道的情形,丈夫是原老总的骨干力量,一般称为亲信或心腹,不料,事易时移,原来的老总年龄到站,卸甲归田了,扔下一班吹喇叭抬轿的坐蜡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走马上任的新领导一点儿不脱俗,毫不含糊地吐故纳新,弃旧换新,赶走一班老臣,代之以朋党;
  在此情形下,丈夫不傻,意识到江山代有新人出,一班旧人只有卷铺盖卷滚蛋了,起码是靠边站,不会再得到重用;
  你想啊,丈夫是多自尊的人,岂能跟素来不屑者为伍?
  跟心思迥异的人合作?

  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可是,毕竟还不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面对这份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事斗争结果,到底不服,觉得窝囊,所以,一份不痛快也就算淤下了;
  至于不肯出门,见天憋在家里,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她相信,且待他天长日久,想开了,再做道理不迟;
  实在话,退就退呗,怎么说也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
  再说,握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干点儿什么不行呀?
  干点儿什么都来得及;

  她还真相信丈夫,一旦想通了,接受了现实,擎好吧,准保能运筹帷幄,找着合适的事情干,还一准儿能干好;
  切,姑奶奶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没能耐,咱至于把身家性命和一辈子都交待给他吗?
  擎好吧!
  日期:2011-07-30 09:11:36
  要怎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结发之人就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床第之间所缔结的情份,别人比不了;

  果不其然,没半月光景,小弟便有所动作了,出门儿了;
  不过,这份动作和出门儿却并不是他主动出击,而是被一个电话牵引所致;
  握着小巧的手机外壳,小弟颇有点儿吃惊道:
  “呦,张楠呀!丫咱有多长时间没见了?说话就是十来年的事儿;还好吧?干什么哪?”
  张楠者嘿嘿笑道:

  “听说你退了,想跟你合作做点儿事情,自然是无利不起早,赚钱啦。”
  小弟的惊讶和兴奋劲头还没过去,依然接着自己的话头道:
  “哎,你是怎么找着我的?多少年都没联系,手机换了几部,号码也变了几回,真够神的。”
  张楠者依旧嘿嘿笑道:
  “这有何难?眼下是信息时代,随便找你的朋友一问,不就知道啦?”

  小弟想想,也是,自己的好几个朋友,当年也认识张楠,曾一起玩过,于是又道:
  “有事儿吗?有事儿就说,别渗着,咱可是老相识了。”
  张楠道:
  “有时间出来喝茶呗,聊聊。”
  小弟道:
  “行啊,你点地儿,我反正有的是时间,随叫随到。”
  他就是这么出门儿的;
  日期:2011-07-30 10:37:30
  其实,他并不真正熟悉张楠,起码不如了解一般的发小或共事多年的同僚来得知根知底;
  说起来,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刚迈入中年的一帮干部子弟,尚未完全褪尽好高骛远的本色,经常邀约在一起扎堆儿玩,或一起搓饭,或一起胡侃神抡,共同缅怀以往靠老子牛逼的快乐时光,感慨今不如昔的严峻现实,兼以满腹牢骚地品评国事;
  其实,这就是一群落魄子弟的真实写照,随着老一辈相继故世,得以仰仗的优势没了,无论是生活水准,还是社会地位,均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也就历史地,必然地过气了,说好听点儿,还算是有着辉煌家史的没落贵族,说难听点儿,已经沦为了跟满清遗老遗少没两样的破落户;
  日期:2011-07-30 13: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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