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冒失的给他送饭,怎么跟他说呢?难道就直接说:李东湖,我给你送饭来了?不行,不明不白的,她给他送什么饭呢?李东湖肯定会奇怪的。如果说:李东湖,作为同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也太假了,厂里几百号人,难道谁住院她都给送饭吗?到底怎么说呢?她在医院的走廊里急得转来转去。
一个护士走过去,奇怪的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门进去。怯怯的走到他的床前。象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
李东湖没有想到林小青一会儿又回来了。当他看到林小青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提着小花手绢里包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的时候,他简直有些诧异了。
林小青给他诧异的目光看得更尴尬,毕竟虽然她暗恋他许久,但是两个人还不太熟,在班里,他们也只是说过几句话。
李东湖已经由诧异转为感动了,他长那么大都没有一个女性包括她的母亲这样的关心过他。刚记事的时候,他的母亲的身体就不好,整天躺在床上。
父亲还在的时候,都是父亲给他穿衣服,做饭。父亲的性格暴燥,早上起来,他又要做饭,又要给他穿衣服,又要给妻子喂饭、吃药,还要上班。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他把他的衬衣和毛衣一起往身上套,两件衣服缠在了一起,反而穿得更慢,有时候绞在身上根本穿不上去,他不得不把两件衣服扒下来,再重新穿。结果是更担误时间,他急了,就打他。
他总是一声不吭,流着眼泪让父亲把他的胳膊硬塞进去,那个时候,他的胳膊常常给父亲弄得通红,甚至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甚至还扭了。
那时候父亲还在纸箱厂上班,后来父亲下了岗,再后来一位在航运公司上班的人找到父亲,说他们船队缺少一个水手,让他到船队上做水手。初二那一年,父亲的船队出了事故。
是深夜三、四点的时候,一艘二、三百吨的大单放为了躲避检查站的检查,前灯红绿灯一个灯都没有开,想趁着夜色开过去,而父亲的船队恰好在那个时候停在河边,驳船都掐下来停在岸边,船头准备开到闸上去报道,没想到刚要过河,就被那条单放撞个正着,十几吨的船头被撞了个底朝天。
别的人在撞上的那一刹那全都跳河逃生了,而父亲上半夜值班,和一个做饭的伙夫两个人因为在船仓里睡觉没能逃得出来。官司拖了五年才打清,是他大爷给打的,最后只拿到了5万元的赔偿金,还了债后剩下的钱又陆陆续续的都给母亲治了病。
他记得结案的那一天是一个春天的下午,他放学回到家里,大爷正拿着一叠钱坐在屋里和母亲相对垂泪。
母亲说:“那家不是很有钱吗?一条单放就值好几十万,为什么只赔了这么一点钱?
大爷说:“人家也说了,钱,我花了吗?花了,就是没花在你们身上。”
“那他们花在哪里了?”母亲惊愕地问。在她简单的思维方式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古往今来唱戏说书的都是这样说的。出了事故钱不赔偿给受害人,反而花在了别的地方,这别的地方是哪里呢?这种事情大大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无法理解。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海事局里上上下下,还有律师,他们的钱,都花在这些地方了。”李东湖的大爷这些年为弟弟的案子跑来跑去,对现在的法律程序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李东湖走进屋里,从父亲出事到现在经过了四年了,他现在已上高二了,也渐渐的懂事了。 “大爷,你为什么签字?我们不同意,我们上诉。”
“人家说了,一共10万块钱,你们两家一家5万,签字不签字?签了字,你就把这5万块钱拿回家,不签,以后也许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李东湖也没话可说了,从父亲去世后,大爷几乎就把他当作自已的儿子,而他也把他大爷看成自已的父亲。这几年,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他大爷的腿都跑断了,老人家在父亲出事的前一年得了脑充血,至今腿脚还不利索。他看着他大爷,忽然发现他的头上有一个大包,右眼眼窝也青了。
“大爷,你的额头怎么了?眼窝怎么也青了?”他问。
这是我拿着钱出来时撞在玻璃门上给撞的。大爷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拿着钱从海事局出来,心里只想着,这是我弟弟的一条命换来的,我弟弟的一条命只换来这5万块钱,没看到前面的玻璃门,结果一下子就撞到人家的玻璃门上。
就在李东湖回忆这些伤心的往事的时候,林小青已经把保温桶放在床头一个小小的白柜子上,她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好,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觉得委屈,直想哭。
李东湖说,“跟你说过了,小四会来给我送饭的,你干嘛……”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住了口,她的样子,已经弦然欲滴了。
他用那一只没受伤的手把床头的卫生纸撕一点下来,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说,“我没什么的,过几天就会好了,你别哭啊。”
没想到小青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想着自已冒冒失失的给他送饭,她觉得委屈;看到他的样子她又觉得心疼,一下子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涌了上来。李东湖说,“别哭了,给我一点饭吃吧,我饿死了。”小青听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给他盛饭。看着他用一只手拿着汤勺往嘴里送饭,她心疼的问,“是不是已经凉了?”
“没事,我肚子里有小锅。”他幽默的说。
“肚子里有小锅?肚子里怎么会有小锅?你真是的。”小青破涕而笑。
日期:2011-10-18 17:09:44
八
小青那天晚上呆到小四来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医院。她也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苏玉那里。
苏玉也吃过了,正在写字台上看书呢,这张写字台是她和小青从他爸爸的学校里拉来的一张废旧的办公桌,虽然有些旧,但是还能用。
看着她提着保温桶什么的走进来,苏玉有些狐疑:“你去了哪里?”
“给李东湖送饭去了。”小青走了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苏玉说,“在哪儿弄的饭?”
“在家里,我妈做好了饭。”小青回答。
“是不是说送给我的?”苏玉又问。
“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小青说。
“死丫头,又让我背黑锅,三婶会怎么看我呢?”
“顶多就说你一句贼吃贼喝贼不认帐罢,还能怎么说你?反正你也早已臭名在外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小青没说完就躲到床上去了。
苏玉放下书跑过去抓她,“死丫头,我的名声全毁在你的手里了。”
“要不怎么办呢?”小青问。
“明天你就在我这儿给他做饭得了。不要再用我的名声去招摇撞骗了。”
“好吧,那你明天再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答应你。”小青又说。
苏玉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与你啊?你还跟我提条件。”
“我们俩还谁跟谁啊?”小青说着从床上下来,涎着脸皮搂着她的肩膀说,“明天你陪我去李东湖家,好吗?”
“是!是!是!抓紧睡觉吧,天天闹到三更半夜,让人不得安生。”苏玉投降了。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你一封信。”她从口袋里掏出信扬了扬。
“谁的啊?”苏玉问,她觉得很奇怪,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啊。
“高原的,我爸回老家给你捎来的。”小青说完把信给了她。
苏玉撕开封口,抽出信,只有一页纸。
苏玉:
你在哪?你好吗?我很挂念你。
那天,我打了你一个耳光之后,我也很后悔,我从来没有打过人,更别说是一个女生。可是,你为什么不复读呢?你不声不响的,又去了哪里呢?就是你不想复读,你想走,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啊?你看,我们两个就这样各奔东西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苏玉,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了吗?
可我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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