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没想到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用现金，他接过程皓递来的钱，像是很久没见过现金似的，好奇的看了看，嘴里小声嘟囔一句：“原来五块钱是这个图案的。”
　　程皓看了眼收款台上的几个二维码，不耻下问：“请问，这些扫码要怎么弄？”

　　对方打量了他的穿着打扮，一脸见过太多的表情：“您是刚从国外回来吧？”
　　程皓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现在国内的老头老太都微信支付宝了，在这里给现金的，全都是从国外回来的，我遇见好多个了。”
　　程皓尴尬笑笑，虚心的听取对方的指点，总算在自己的手机上把应用软件给安装上了。他抱着他的“聚宝盆”走出咖啡馆，今天除了这个所谓的投资人给他上了一堂听不懂的语文课和下载了支付软件之外，一无所获。
　　往家走的程皓有些沮丧，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忽然就起了自己去推销自己产品的想法。毕竟市场才是试金石，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溜溜。
　　程皓正走到了一家卖厨房电器的商店前，他停下脚步，看看怀里的“聚宝盆”，犹豫了。一直做技术的他不善交际，无法像成熟的销售那般，三言两语就打开僵局让人接纳，号称话题终结者的他，要如何让人愉快的听他介绍产品，甚至留下这个“聚宝盆”，看看市场行情呢？
　　他灵光一现：用他做技术的专业啊！这不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吗，一般推销员讲不清楚的内部结构，他可以掰开揉碎了给人讲清楚，对，就这么干。

　　在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就看到门上贴着一张纸：推销勿进！
　　还没说话就来了当头一棒，程皓咬着牙，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你好，我不是来推销产品的，我是来给你讲解技术的。”
　　看对方一脸发蒙，程皓把“聚宝盆”抱到对方眼前，认真诚恳说：“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厨余垃圾处理器，名字叫聚宝盆，我给您讲解一下它的结构原理。”
　　第三句话还没说出来，程皓就和他的“聚宝盆”一起被赶了出来。
　　穿着工作服的销售员一脸不耐烦的朝他大喊：“推销产品还带马甲了！别再带那个丑东西进来。”
　　程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跟对方说：“它有名字，叫聚宝盆。”
　　对方懒得理他，转头回店里去了，嘴里还碎碎念：“我管你是聚宝盆还是垃圾盆。”
　　程皓再次解释：“它不是垃圾盆，是可降解的厨余垃圾处理器。”
　　“神经病吧！”
　　“哎你说话就说话，怎么骂人呢？”程皓也恼了。
　　人家直接把门给关上了，不再理他。
　　不善言辞的人脸皮都薄，程皓做不出骂街的事，只能抱着自己精心研发出来的“聚宝盆”继续往前走。

　　他之前一直在办公室搞研发，不知道原来推销产品是如此的困难，别人甚至在你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你拒之门外。他要是以前这么被人如此不礼貌的对待，他一定会直接辞职。但他现在是一个创业者而不只是个结构工程师，所以，这样的情况，他可能要慢慢适应。
　　这是他回国的第三天，在这短短三天里，他的认知发生了巨大变化，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和自己设计的这个好产品，一定能马上打开国内的市场，没想到梦想丰满现实骨感，落差竟然如此巨大。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程皓这个人有个特点：从不后悔。一旦选择了，认准了，再难也会走下去。
　　三秒之后他又重新打起精神，打开手机，里面还有几个回国前联系过的朋友，其中有一个是开卖场的，他相信会有人慧眼识珠的。
　　程皓打电话过去：“Dimon，我是程皓，最近回国了，前段时间刚跟你联系过的。”

　　对方顿了顿：“哦哦，程皓啊，回国了？在哪发财啊，有空出来喝一杯。”
　　看对方热情，程皓之前被打击的情绪瞬间又高涨起来：“好，我也正好想找你聊聊。是这样，我自己设计了一款环保的，可以自己降解的厨余垃圾处理器，叫聚宝盆，现在在国内这还是个新型领域，我现在正在找投资。你之前不是说不缺资金，只缺好的投资项目吗，我这个项目你可以考虑一下。”
　　对方怔了几秒：“啊？你刚才说什么？”
　　程皓站在马路边上，人车声嘈杂，他提高音量：“我这有个好项目，你可以看一下。”
　　“不是，上一句？”
　　程皓顿了顿，说：“你之前不是说不缺资金，只缺好的投资项目吗？”
　　对方立马接上说：“缺，我非常缺钱，不缺好项目。我这里一堆项目，你想要什么都有，就是没钱。哎呀不说了我要去搬砖了，回见啊。”
　　对方就这么挂掉了电话，程皓看了眼发出盲音的电话，独自站在风中凌乱。
　　他再次翻开通讯录，这么环保这么好的产品，他就不相信没人感兴趣，天无绝人之路，明天他再去别的地方试试。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推开门，老爸围着围裙，从厨房刚端出几碟小菜。看儿子一脸疲惫的回来，他也不问，招呼程皓赶紧洗手吃饭。
　　父子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粥菜，桌上全是青笋豆腐丝之类的素菜，程建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吃素多年，而儿子程皓是在国外学习的时候成了素食主义者，说这是一种回归自然、回归健康，以及保护地球生态环境的返朴归真的文化理念。所以两父子在吃上，也算是口味一致。
　　看程皓闷闷不乐，程建国把菜推到他面前，有些心疼说：“不要太勉强了，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去上班吧。你之前不是说，你离职的时候，国内有家叫万时科技的公司邀请你去做结构工程师吗？那公司的总部就在锦城，规模不小，我看挺好的。”
　　程皓停止咀嚼，声音低沉：“那家里的小厂怎么办。”
　　程建国叹了口气：“关了吧，反正现在也离关门不远了，全是些老头子，已经没有年轻人想要来工厂干这些体力活了。”
　　程皓放下碗筷，沉默几秒，摇了摇头：“这厂子是你跟老妈一手建起来的，名字也是用老妈的名字命名的，为了‘云上’这两个字，我也不能放弃。”

　　老伴走了好些年，这名字就是程建国的念想，他何尝不想留住。他看向儿子：“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程皓摘下眼睛，眼神清澈，说到未来的计划，他立刻变得神采奕奕：“我想把小厂整合一下，变成新型的工作室，现在国内的垃圾分类正在推行，我的想法是我们云上工作室专注生产垃圾分类的环保产品，聚宝盆就是我们的第一个产品，只要能顺利推出市场，被市场接受，我们就能接着再开始投入生产第二第三款产品。”
　　程建国苦笑一声：“想法很好，但实施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像我们搞实业的，最担忧的就是实体经济虚拟化。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精力都放在了虚拟的、来钱快的事情上，像那个什么直播视频、游戏，他们在里面迅速尝到获利的甜头，就没有人愿意再去脚踏实地的干活，这对实体经济是个很大的冲击，因为没了有效劳动力。而那些资本，全都一股脑的涌进了能迅速获利的房地产，股市里，没人愿意踏踏实实的去投资周期长，回本慢的实业，所以你想用这个产品去挖第一桶金，估计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