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河一头黑线，在心里说：臭小子，我都这个岁数了，有什么好玩的？
　　七号床瘦老头捂住合不拢的嘴巴，倒在床上，背着父子俩偷着乐。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儿子正睡得香，万大河不忍心打扰，于是选择继续憋尿，憋到儿子醒来应该没问题。

　　憋尿不仅痛苦，还辛苦。万大河憋着憋着，睡着了。突然，他打了个激灵，醒了，感觉身体某处有液体流出来。万大河瞬间反应过来，漏尿了，急忙憋住，克服难受和痛苦，自己下床。
　　此时，天微微亮了，有淡淡的光亮照进病房。
　　万小龙感觉老爸又要尿尿，本想起床，但因为太困了，于是翻个身，背对着病床，继续睡。豁出去了，宁愿让老爸淋一头，他也不想起床。
　　因为漏尿，万大河不仅惊一身汗，还打哆嗦。他本来行动时就哆嗦，现在更哆嗦了。万大河脱下裤子，弯腰拿尿壶，然后慢慢尿。尿完，放好尿壶，整个人虚脱似的轻松。他发现裤子上的尿不多，有他手掌心那么大的地方湿了。幸亏憋住了，否则，就难堪了，关键是现在没丨内丨裤换洗。
　　这几年，因为照顾孩子，万大琴生物钟很有规律，晚上睡得再晚，早晨到固定时间段，自动醒来。
　　陆达明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把孩子伺候上学了，万大琴来到主卧床边。

　　“小区里有卖菜的，早上的菜新鲜点。不怕麻烦，可以去菜市场买菜。菜市场里的菜种类多，有挑头。无论是烧菜还是炒菜，都少放点盐，咸淡适宜就行。一一不喜欢吃咸。每顿不需要做太多菜，三菜一汤就行。每盘菜份量不需要太多，多了吃不完，二熟不好吃。为了做到营养均匀，至少三天内，菜不能重复，除非哪天很忙，没时间去买菜。”
　　“嗯。”陆达明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听起来悦耳撩，人。
　　万大琴还想说点什么，却想不起来说什么，站在那里沉思。
　　陆达明翘起头，笑道：“放心好了，孩子在家，我保证不闹出动静，给孩子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万大琴嘴角溢出浅笑，耸耸秀气的眉毛。这种倔猪真的变了。
　　病房。

　　万小龙坐在椅子上，低头玩手机，万大河坐在病床上端着饭盒，大口吃早饭。儿子在这，和女儿在这就是不一样，老爸不仅不叫唤没胃口，还食欲大增，吃的嘛嘛香。
　　感觉有人影在眼前晃动，万小龙抬起头，露出微笑，“姐，我帮你买好早餐了，一份小米粥，一份小笼包。”
　　面对万小龙的热情和体贴，万大琴和昨晚一样，感觉不可思议极了。万小龙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和气？和陆达明一样，突变！老爸不是一般的厉害，病一场，不仅改变万小云的性格，还改变了陆达明和万小龙的顽固秉性。万小云和陆达明的改变，万大琴觉得没有危害性，但万小龙的改变，绝对不正常，有危险在前方等着她。不管万小龙憋什么坏心思，想从她这里拿到钱，门都没有。

　　“刚刚，我接了爸的大便和小便样本，送去护士站了。”万小龙表示，我在这没闲着，没光顾着睡觉，实实在在照顾爸了。
　　万大琴点头，表示知道了，问：“爸昨晚起夜多吗？”
　　万大河刚要张口说话，被万小龙抢先说了，“还好，包括大便那次，爸总共尿了六次。遵照护士的交代，我认真观察了，爸的大便有型，粗细均匀，颜色正常，软硬恰好。”

　　万大琴无语。不用描述得这么清楚，说大便正常就行了。老爸这两天吃的清淡，没吃什么油荤，吃的也少，大便不正常，问题就大了。
　　七号床瘦老头抿嘴偷笑。万家孩子都很逗，可惜双亲思想不正，一碗水端不平，否则，一家人非常和谐幸福。
　　万大琴一瞬不瞬观察万大河，“与昨天白天相比较，昨晚您尿得次数少很多。”
　　万大河看一眼万大琴，因为心虚，急忙垂下眼皮，“白天挂药水，尿多，晚上不挂药水，尿就少。”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少尿这么多次？身上的药水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尿完。老爸一定是不忍心打搅万小龙睡觉，选择憋尿，等实在憋不住了，才忍痛打搅亲儿子。“爸，不能憋尿。憋尿容易得尿结石，弄不好，还会尿路感染。经常憋尿，时间长了，尿尿会疼。尿尿疼，很有可能有炎症。你尿得不利索，十有八九有炎症或者尿结石。”
　　万大河脸色突变，“我尿的时候是有点疼。”原来尿痛，和憋尿有关？不是不干净的病。
　　万小龙嘴角抽搐。
　　万大琴蹙紧眉头，沉默。老爸身上的病太多了，平时不难受吗？就这么硬扛着，不告诉孩子们，也不愿意来医院检查治疗。
　　“姐，辛苦你照顾爸了，我回去了。”万小龙说。
　　万大琴眼神凝滞，一瞬不瞬看着万小龙。老弟，都是自己人，谁不了解谁？别这样行吗？你原来不是人的样子挺好，不要搞突变，姐已经习惯你不是人的样子，你搞突变，姐不习惯。
　　万小龙从裤兜里拿出一张饭卡，给万大琴。
　　万大琴这才想起来，昨晚走的时候，没把食堂饭卡给万小龙，装在兜里带回家了。万小龙只能再办个饭卡，否则买不到早餐。
　　“你的饭卡，你自己拿着，我有饭卡。”万大琴说。
　　“放在抽屉里，谁都可以用。”床头边上有个带抽屉的柜子，万小龙把饭卡扔在抽屉里。
　　目送万小龙离开病房，万大琴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稳重懂事又懂礼貌？说话也温柔了，没遇到章玉之前，也没这么懂事。太反常了！
　　“看，小龙对你多好，把饭卡给你用。”万大河说。
　　这也叫对她好？万大琴表示无语。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老爸怎么瞧都顺眼，万小龙有一丁点的好，不忘拿出来做个广告。万小龙为姐姐买早餐，是发自内心的想对姐姐好，这才叫真的对姐姐好，就怕他心里憋着坏心思。
　　查房时，主治医生沈医生说了很多，万大琴明白了两点。

　　一．老爸必须动手术，在胸口装起搏器。
　　二．根据二十四小时动态心电图显示，老爸每天心跳骤停一百二十四次。
　　也就是说，在一天内，万大河有一百二十四次死亡的机会，死亡几率非常高，非常危险。这就是为什么万大河在一天中会多次眼前突然发黑，要晕倒的原因。如果不是及时来医院，继续在家里耽搁，万大河可能已经没了。
　　沈医生拿着资料夹，一边看一边说：“万大河有尿结石，不严重，多喝点水能排出。前列腺有炎症。心脏康复之后，建议去肠道科室看看。肠道上有息肉，油荤重了，或者受凉了，容易拉肚子，所以要注意饮食，注意保暖。”
　　万大琴忍不住扶额。老爸身上的病不是一般的多。
　　沈医生说万大河的病情非常严重，必须尽快动手术。费用方面，三个孩子平摊，加上居民保险，没什么压力，每人先准备三万。今天上午把费用交足，最迟明天动手术。